从300亿到800亿（3）

西南油气田对“西南增长极”的打造，对战略大气区建设的未雨绸缪，从60多年以来自身的发展理路来看，尤其在“川气过三峡”以后，他们需要确立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因此这两组数字，可谓已经关乎每个“西油人”的内心图腾；就天然气与国计民生的关系而言，特别是面对市场出现的旺盛需求，西南油气田在权衡它的发展空间时，这两组数字无疑成了一个毋庸置疑的方向；从中央对天然气“冬春保供”的重视程度来说，特别是天然气介于“调峰”与工业停产的矛盾时，那么，这300亿实际又凝聚着马新华们无法回避的责任承担。

当然，为解决“气紧”问题，中央也先后出台了针对西南油气田的专项扶持政策，比如对常规气之外的新型能源页岩气的补贴就要延长到2025年之后。页岩气集中分布在四川盆地的蜀南地区，属于致密气类型，勘探开发成本长期高于其他地区的常规气。为此，国家对每方页岩气的开采成本给予两毛钱的补贴。这种补贴让许多人感到无法理解，但以马新华、钱治家等业内人士的专业眼光来看，当下全世界民用气的销售价格都高于工业用气的价格，只有中国考虑到民生问题的保障，对居民用气市场价格的调控反其道而行之，给予了远比工业用气要低不少的政策性照顾。

时下，有人用先入为主的观念，将中国能源市场价格与其他国家进行对比，比如美国的天然气价格比我们国家低了不少。其实这种观点，忽略了美国天然气可以自给自足的现实。

当下，世界上的天然气一般有三种价格：一是自己生产，可以满足自身需要，富余的部分可以出口，卖给别的国家。这种情况下的天然气定价，基本都是按勘探开发的成本来定价的。西方发达国家的石油公司与西南油气田的合作项目不少，钱治家在与外方高层的接触中了解到，西方的上游成本一般在每立方米一元钱左右，有些上游成本甚至只有几毛钱。像美国、俄罗斯和中亚一些油气资源丰富的国家，他们的天然气上游成本的确只有几毛钱的开发成本。第二种定价情况是，这些国家的天然气市场配额，有一部分需要外来进口，这种定价成本一般是两元钱左右。第三种成本定价是指韩国，他们的价位需要三元人民币。

因此，马新华一语道破了天然气定价的玄机：“天然气成本定价，取决于你对资源储量的真实拥有程度！”

但中国的情况既不同于美国、俄罗斯及中亚等能源发达国家，与韩国完全依赖贸易进口的情况也不尽相同。如果中国要从北美石油公司将天然气通过进口的渠道运到中国，由于隔着一个太平洋，中方如在太平洋海底修建海底油气管道，这就不现实了。所以，中国从北美进口天然气只能用船，将进口的天然气液化，然后运到中国。国内为了接应北美进口的天然气，在距离海岸很近的地方需要建立一个接收站，将进口天然气从液化转为气化，再进入管道输入城市，进入千家万户。这样天然气的进口成本就很高昂，也使天然气的价格非常高。

2017年冬天，在天然气“调峰”期间，我们拿着钱以4元一方的开价去国际上买气，结果连一方气也没买着。当时，北半球国家都要取暖。国际石油公司的天然气夏天有，到了冬天，他们的国家同样紧缺。天然气冬天贵，夏天便宜，全球都是这样的行情。所以，就是夏天买到气了，但它的储存成本却同样居高不下。因为进口天然气是“气体”不是“原油”，“原油”可以用储油罐装起来，“气体”用储油罐就装不了。所以，从海外进口的天然气，抵岸后只有先将它液化，或者干脆在合适的地方建造一座储气库或LG储气站来进行存放。但是，无论你建储气库还是建储气站，这两个方面的成本都是高得吓人的。

“去年，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专门讲了天然气的问题。”马新华说，“2018年‘煤改气’计划的任务，还有300万户的指标没完成。这是什么概念？这个概念意味着这300万户改造完毕，到冬天供气时，每天就要增加一亿多方的供气量。所以，我们要有提前准备。我们确立建成300亿的产能，并朝国家战略大气区的远景努力，这是来自现实的需求，有人认为这个目标和远景带有历史上的‘大跃进’遗风，其实不是这样。这是信口开河，不了解我国对天然气的需求都到什么时候了！”

那么，2017年，中国天然气市场为何处处告急呢？

最直接的原因是，中央原计划煤改气，先改300万户再说，但一些地方政府层层加码，已经将580万户纳入了计划范围，而该年度国际天然气行情又正好紧张，加之中亚管道因土库曼斯坦的气田出了一些情况，无法正常供气，所以，就无可避免地发生了“气紧”问题。

2017年是西南油气田的“一道坎”，无论迈不迈得过去，总之都要别无选择地“必须去迈”。

国务院提出，要想尽办法确保“津京冀”等地区的民用气供应。西南油气田接到指令，只好将西南地区可中断的工业用户停供。位于涪陵大山深处、建峰化肥厂的一位领导说：“原料气一停供，我们四千多人的一个厂，不但对东南亚地区的化肥出口无法按订单交货，连吃饭都成问题！”重庆卡贝乐化工厂一名办公室主任也说：“‘煤改气’的政策好，但一下改这么多，也使我们的原料气无法得到保障，而2017年，正好又是我们的产品在建材市场供不应求的时候！”

2017年的“气紧”现象引发的各种问题，引起了高层的重视，中央开始研究相关的改进措施，决定将天然气勘探开发向非常规天然气领域倾斜。这也是西南油气田在建成300亿战略大气区时，添列了100亿页岩气的原因所在。为鼓励“西油人”向页岩气的新领域进军，得知他们开发常规气需要一块钱成本，开发页岩气需要1.5元成本甚至接近两块钱成本的实情后，中央继批复“长宁—威远国家级页岩气产业示范区项目”建设规划不久，又决定给他们予以相应的政府补贴。

这样，拿到补贴，他们的页岩气开发成本就能在成本核算与市场销售之间基本平衡。这种政府与企业互动，旨在解决“气紧”的努力，不能不说受了安德森《页岩气革命》一书思想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