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生死线（2）

为了跨越这条“生死线”，在开发石炭系的共识即将形成之前，四川局党委书记、局长的“接力棒”，还没传到杨型亮和董金壁的手里。那时，刚从红村会战指挥部陆续撤回成都的局领导、专家、机关干部，刚经历了诀别首任局长张忠良之痛，前行的步履也还难免显得沉重。

但在四川局的机关大院里，当人们得知“开发四川天然气”的中央文件正式下发的消息后，还是在心里松了一口长气。决策者的脸上，也从往日的阴晦与肃然中，露出了几丝笑意。

这天，局机关二楼的会议室静悄悄的。局长马文林、党委副书记杨型亮、副局长董金壁和机关领导、专家陆续进入会场。事先坐在会议室抽烟，凝神思考的党委书记黄凯，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望了一眼与会人员说：“开会！”这种简短的语句从黄书记嘴里说出，也使大家感到了分量。

会议的主题还是没变，传达学习中央和石油部的文件后，面对“川气出川”计划赋予的每年产气300亿立方米的重任，继续研究围绕中心任务，搞好勘探开发工作。此前，他们已就该问题进行过多次研究，不过结论依然没有石油部专家估算的乐观。四川盆地资源储量虽然已达10万亿立方米，但川南矿区继威远构造、古隆起构造形成主力气区后，产量逐年递减也是不争的事实；川西北矿区自中坝气田发现之后，一时难以再有突破；接下来的勘探开发重点，唯一可指望的只有川东矿区相国寺的石炭系与卧龙河的二叠系了。

可是，川东矿区能将300亿的指标承担下来吗？卧龙河神龙出没的大河底下，真有“3到5个主力气层”吗？

带着这些疑问，黄凯一直没有停止思考。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对黄凯而言，“300亿”这本“经”的难念之处，何止是在“川气出川”立项之后才开始的呢？大家从川中会战、隆桂会战、威远会战一路走来，四川“石油人”苦过累过，牺牲过。黄凯眼里的四川油气工业，早已像一列不堪重负的列车，现在鸣着汽笛，拉着白烟，却仍要继续翻山越岭！

面对这种现状，负责勘探开发全局的马文林、董金壁也有难言的苦衷。从70亿到300亿，他们又何尝不想带领10万职工，以羚羊挂角的姿态，去实现惊人一跳呢？但要找到新的资源储量，他们面临的问题是，不仅缺少现代化设备和科学技术支持，资金也是捉襟见肘。

长期的闭关锁国，使我国工业生产技术水平与发达国家相比，落后了几十年。如何改变这一局面，更好地贯彻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是康世恩主持国家经委工作后始终关注的一件大事。

康世恩对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装备一直很重视。早在1972年主持燃料化学工业部工作期间，他就积极主张引进30万吨乙烯装置……这是我国第一套大型化工原料生产装置；他还主持引进数字地震仪器和大型计算机，13套大化肥生产装置……到国家经委后，他提出经委工作要实现的重要转变之一，就是要从闭关自守的状态，转变到积极吸收国外先进技术，利用国外资金，大胆进入国际市场的轨道上。

马文林、董金壁面临的设备落后与资金短缺问题相当严峻。在康世恩领导中国油气工业的特殊十年里，站在国家层面，他也的确做了不少富有前瞻性的工作。但根据他的传记记载，川局的困难有的是在“300亿”任务下达以后才着手解决的；有的问题由于我国幅员辽阔，油气工业涉及的领域多而鞭长莫及。因此，四川“石油人”承担“川气出川”任务之初，尽管上面已经意识到设备落后与资金短缺的问题，中央也找到了解决路径，但由于时间上无法与马文林、董金壁面临的问题对应，所以，多少还是让人觉得棘手。

黄凯召集的会议上，结束传达学习文件的议题进入讨论环节后，沉闷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在座的各位，不少人在战争年代都有带兵打仗的经历，和平时期在四川搞石油，我们同样也是好样的，那么，这次面对‘川气出川’的任务，我想还是应该有个正确的姿态吧！”黄凯说完，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自己点燃一支，又向距他座位较近的马文林、杨型亮、董金壁等人抛去几支。

“打川中会战和威远会战这两仗，最初我们的情绪总的来说是乐观的，结果却没实现毛主席、党中央的预期目的，关键时刻掉链子了！所以，这次面对‘300亿’的任务，我们一方面要勇于接受挑战，不能让中央觉得我们认怂了；一方面也要把困难想到前面，不能盲目乐观，一接受任务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硬往前冲……”马文林抽着烟，接过黄凯的话，一气讲了十多分钟。

杨型亮从脸上摘下一副“招牌式”的墨镜，先在手里把玩着，然后又将墨镜重新戴上说：“同意马局长的意见。咱们川西北的开发还没见到效果，目前仅靠威远会战夺下的泸州气田吃老本，要是再没新的资源接替，先不说这‘300亿’的任务能否完成，恐怕弄不好又打败仗，我们还会无脸去见部里那些老首长啊！”

“对嘛，我看今后就把勘探战场转移到冯希珍、边铁军的川东矿区吧！从现有的地质资料看，川东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如果不将川东地下情况摸清，我们以后见到康部长，肯定是要挨批的！”董金壁见大家面对“300亿”的任务，提出以川东勘探来作支撑的建议，他也积极附和道。

这次会议开得清醒而热烈，面对困难，大家都有足够的认识。四川局机关从书记、局长到副书记、副局长和各部门老总，在会上都发表了看法。当时，面对任务人们都很谨慎，当然，同时也对“300亿”的任务充满了渴望。这种复杂的心态表现出来就是大家都恨不得在三五天内就能找到石破天惊的重大发现。

没有资源储量发现，大家都意识到这将无法扭转当时面临的被动局面，盆地油气工业的未来发展也就无从谈起。

会议形成的决议是，等康世恩到成都部署“川气出川”计划时，也将川东矿区的两位“一把手”叫去开会。

这样做的明显的目的是向首长表明，四川局受领任务不但不含糊，而且连完成“川气出川”任务的前沿阵地和打头阵的“尖刀部队”都明确了！

这次会议将穿越“十年生死线”的方向与目标确定下来之后，李安静就带领我们将决战石炭系的地质攻关队也在重庆成立了。冯希珍与边铁军去成都，在会上接受了康世恩的问话和他对川东矿区下达的勘探任务。

关于那次会议，康世恩严厉批评四川局的传说有很多，相关档案也有记载，但具体情况由于我不在场，所以不好多说什么。不过，那次会议结束之后，没过多久边铁军就带领我们去成都汇报工作，石油部党组为了实现“川气出川”的目标，对四川局的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这个印象我倒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