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东的基业（1）

在进入耄耋之年，早已看淡生死、泰然自若，但却仍然精神矍铄的刘云鹤老人眼里，决战川东北石炭系的两支队伍，一方面为“西油人”奠定了西南油气工业过长江、出三峡的基业，另一方面自从川东石炭系勘探开发伊始，至今仍在这片土地上存命守望的“西油人”，又是一种随时让他念兹在兹、释兹在兹的情感存在。

1978年，农历新年过完不久的二月初二这天，一辆从泸州川南矿区开出的黄色面包车，引领一支队伍及钻机装备，风尘仆仆地来到了现在的川东小镇云台。刘云鹤站在当年云台公社的所在地、一个U型布局院子的大门口，看见10多个头戴铝盔，身着蓝色劳动布工装，胖瘦各异的中年男子陆续下车，他们身后紧跟的队伍，也以一字长蛇阵的队形停下，他走过去面对迎面走来的殷宗才说：“领导，川东矿区欢迎你们！”

“客气话就免了吧！你是……？”川东北指挥部党委书记兼指挥殷宗才果然是个炮火性子，一见文弱书生样的刘云鹤，就直截了当地问。

“我姓刘，是川东矿区地质室的地质师，边铁军矿长让我来接应您！”

“哦，地质师呀？太好了！那你给我说说川东地区的地质特征吧！”

刘云鹤于是从三个方面向殷宗才作了简要的基本情况介绍：“首先，咱们这里与你们川南那边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川东这边数千公里陡峭逶迤的地表下面的地下构造十分险恶；其次，地下构造的褶皱非常强烈，断层特别多，断层之间的岩石结构由于不够紧密，所以又处处显得软硬不一；第三，根据前面两点，我们这里搞不好容易出现井下事故不说，而且井队作业时，还非常容易把井打斜。”

殷宗才在川南矿区虽有“殷大炮”的名声在外，这时听了刘云鹤并没对他藏着掖着的直言相告，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常人不易察觉的不安。不过他见这个书生模样的地质师三言两语就将川东的地质特征给他说明白了，对刘云鹤不禁另眼相看起来。

“你是来我指挥部当地质师的，对吗？”殷宗才一脸是笑地问。

“哦，不是，边矿长让我来帮你们协调暂住云台公社的临时营地，等将你们都安置好了，我还要立即赶回去，我们的战场在相国寺构造带上。”

一听刘云鹤不能为己所用，殷宗才倒也干脆利索，不再多言什么，一挥手就让地质主任魏邦棋立即去院里的云台公社值班室打电话，向四川局副局长兼川南矿区党委书记党万廷要人，让党委书记将川南最好的地质师给他挑选两个，火速送往川东北前线。

等魏邦棋从云台公社值班室打完电话出来之后，殷宗才走到刘云鹤跟前，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不知是他不领边铁军让他在云台公社扎营的盛情，还是因刘云鹤谢绝了他的好意，他刻意想让刘云鹤不大不小地难堪一下；或者他仅仅只是为了继续赶路，争取早日到达目的地。总之，他回到那辆已被泥浆沾满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黄色面包车上，带领队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U型院子，继续向张家场与福成寨构造所在地大竹县方向进发。

殷宗才带领川东北会战指挥部的先遣队，在大竹县城郊接合部一个名叫“东风旅社”的旅馆中放下行李，忙得脸也没有擦上一把，就安排人员随他一起上街，然后分头行动，给即将来到大竹的队伍寻找住处。然而，他们在街上跑了不少路，当地政府领导和热情的群众推荐的地方，都无法满足他既能充作临时营地，也可将来作为基地建设之用的具体要求。

眼看天色已晚，寻找营地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紧。同他一起出门，满城寻找地方的人仍没回东风旅社，他也不愿继续再等下去。

殷宗才让两个人留在旅社，继续等候上街寻找营地的人员返回，并与随时都会到达的后续队伍保持联络。

随后，殷宗才叫上副指挥任述文和一名背着电台的通信员一起上车，直奔川东北重镇达县而去。但是，由于达县县城地势偏狭，人口稠密，依然无法为一支携带6台钻机、数百台重型车辆的千人队伍提供方便。殷宗才吩咐通信员使用电台与后续队伍进行联络，得知后边的人马已有3支井队不顾长途跋涉，穿过夜色，向张家场与福成寨的井场开拔，另外3支井队已在大竹东风旅社停下，并以这间旅社为中心，分散在大竹县城关镇的街头巷尾，借用当地群众街前屋后宿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试图通过一次努力就能既找到临时营地又可以把将来的建设基地场所确定下来的初衷，在川东北地区远比预想的还要困难。

午夜零点左右，由于电台受城内磁场的干扰，通话效果时好时坏，殷宗才于是被迫爬上达县城外一座山头。他以向6支井队主官轮流喊话的方式，下达了就地宿营、等待命令的指令后，才与任述文一起上车，向着万县北部的大池干构造继续赶路。

4月中旬的一个早晨，大竹县早起的城乡百姓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看到500余台载着钻机和各种天然气勘探开发设备的重型卡车，在县城通往四周山谷的简易公路上，正在艰难而缓慢地向前蠕动，百姓们脸上的神色显得兴奋而又疑惑。

川东北指挥部滞留大竹的3支井队，天还没亮就已开始行动了。成9井、张4井、张5井，在当地群众组成的钻前团的帮助下，已经修建完毕。

参加川东北会战的石油人在3个井场开始对位安装，仅用5天时间，他们就将高高的钻塔在山谷里竖立起来了。

而在距离梁平县城关28公里处，即七间桥一处四面环山的洼地里，四间草房环绕的黄泥院坝中央，殷宗才与川东北会战指挥部的七八名成员一起，围着一张木头方桌也在开会。他们脸上的沮丧这时已然退去，不知不觉地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七间桥位于川东地区高陡构造的中部，扼守川东、川中和川东北交通要冲。殷宗才的指挥部在这里安营扎寨，无论去往大竹、垫江、长寿，还是前去达县、万县、忠县办事，只要坐上指挥部的212吉普，仅用半天时间就能如期抵达。所以，七间桥不但便于生产运输，而且还拥有极好的扩充余地，建设指挥部和生活基地都很方便。因此，这里算是殷宗才的一块“风水宝地”了。

不过，最让殷宗才与他的助手感到高兴的是，四川局的董金壁局长为了支持他们在这里安家创业，已经带领工作组协同万县地区的政府领导，经过多次召开联席会议协商，用270万元、200吨水泥和一批钢材，将七间桥临近的一所五七干校校址，和干校所辖农场耕地390余亩的产权置换过来，作为一份沉甸甸的大礼，送给了他们这些为西南油气田奠定了川东基业的创业前辈。

不过，殷宗才他们从川南泸州来到川东北的荒山野岭，早年的创业之路，却走得并非一帆风顺。

为什么不顺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