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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的和站起的(2)

倒下的和站起的(2)

书名:大国能源作者名:赵郭明本章字数:2469更新时间:2024-05-27 17:21:08

井口与井场四周,到处都是触目的裂缝,每个缝口都“哧哧”地向外冒着天然气。赵志华带着一批人在老乡家的院坝里抢险,发现一个直径长达两米的喷气裂口。他们用麻袋将泥土、沙石装袋,用骡马拖拉以及人力肩挑背扛地运到现场,刚将大量沙土倒入裂口,可是刚过了一两分钟,倒下去的沙石和泥土又随气流一起被喷吐出来。气流挟裹的泥沙、碎石冲击着抢险的队伍,赵志华和工人、民工的脸上,被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面对气流的啸叫,从长垣坝前来参加抢险的青壮年男子脸上流露着惊恐,谁也不知要灌入多少泥浆才能将“气老虎”贪婪的肚皮填满。

时间的流逝,每分每秒都像凌空落下的重锤,一次次地捶打着张忠良的神经。

张忠良将郝凤台、苏联专家、赵志华与杨长富召集起来,经过短暂的讨论,最后做出决定:配置大约两千多吨重泥浆,再加两百多吨重晶石粉和一百多吨水泥,从四个管口与“气老虎”打“攻坚战”!

三千多人的队伍,于是开始“开山造浆”。

但是天公偏又从中作梗,“开山”次日,长垣坝下起了瓢浇桶倒的大雨。暴雨中的山土又黏又滑,一锄头挖下去,将付出比晴天还要多出两倍的力气。作业过程中,大家的鞋子被稀泥牢牢地粘住,无论左摔右蹬,依然无济于事。

张忠良看到眼前的情境,指挥大家唱完了《咱们工人有力量》,然后,他也脱掉鞋子,挽起裤腿,抓起锄头,加入了抢险的劳动队伍。

有道是“人心齐,泰山移”,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两座山丘的泥土很快就被挖光了。在“开山造浆”过程中,不少人的脚板被碎石磨破,荆棘扎进肉里,出血化脓,又痒又疼,手心被磨出了血泡,然而,却没一人叫苦、喊疼。

接下来的工作异常艰辛。1958年,在设备落后、条件简陋的情况下,仅凭三台搅拌机,他们要把三个两三亩面积大小的泥浆池里的泥浆搅拌好,并将长1井的这次特大井喷事故平息,实在有些令人无法想象。

但困难没有难住张忠良与纳溪气矿的“石油人”,大家争分夺秒,都想在短时间内将泥浆配好。

制服长1井“气老虎”的战斗,越来越白热化了。

当时,川南山区秋去冬来,寒风凛冽。但杨长富与一百多条“五好钻井队”的好汉,索性脱光上衣,从张忠良、郝凤台、赵志华手里,依次接过一大碗苞谷酒,喝完后嘴巴一抹,将土碗“咣当”一声当众摔碎,就像赴死的“敢死队员”一样,义无反顾地跳进泥浆池,手脚并用地用力搅动起来。

寒风中,一些体质较弱的钻工,难以抵御寒冷,从泥浆池爬上来,见井场四周因天然气没有得到控制,不敢生火取暖,就满身稀泥地披上大衣暖和一会儿,又“扑通”一声跳进泥浆池里,与大家一起接着又干。

张忠良流泪了。接连三个月的抢险“遭遇战”,在山里的雪花一片接着一片地落下来时,他们才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长达三个月的这次抢险之战,不分昼夜地坚持下来,其艰难与危险,并不比张忠良曾经历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朝鲜战争轻松。

在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中期,面对一个接一个的运动,张忠良——用今天的话说,显然是个不合时宜、敢于坚持原则的领导干部。在制服长1井“气老虎”之前的1958年6月,后来成为纳溪气矿矿长的赵志华当时还是纳溪探区的一名区队队长,他正在一个井队蹲点。

两个多月,赵志华白天与井队的工人一起上钻台打井,晚上就在简易草棚下的办公室里挑灯夜战,帮他蹲点的钻井队总结生产技术和业务管理经验,显然,这与当时如火如荼的“插红旗,拔白旗”运动很不合拍。为此,隆昌气矿组织召开千人大会批判赵志华。

赵志华接到通知没有到会,他知道去开会意味着什么。

矿领导气得够呛,要给他实施处分,他索性不管,就在所在区队的基层单位待着。

张忠良带领一个工作组到两道桥检查工作,开会时没有见到赵志华,便派秘书四处找人,找不着时,才知道赵志华当时躲在长9井处理井喷事故,已在现场坚持一百多天了。

回到成都,张忠良与局党委书记黄凯进行了沟通,然后以党委的名义派工作组去调查赵志华的情况。工作组回来,将职工们哭诉的“区队长是党的好干部,批判他是错误的”的呼声,向他和黄凯进行汇报。

张忠良内心极不平静,对黄凯说:“赵志华以前和我一个部队,战争年代英勇杀敌,立过战功,对党十分忠诚。这次,处理长9井的井喷事故又不计个人得失,虽然代职留任,却坚守岗位,脚踏实地,无怨无悔,一干就是一百多天,并将事故处理完毕,保住了长9井安全。这样的同志应该是四川局的顶梁柱,我们不能让他陷入‘白旗’‘红旗’的旋涡,应该让他去挑更重的担子。”

黄凯同意了张忠良的建议,与局党委成员碰头,统一意见后,责令隆昌气矿撤销对赵志华的处分,行政上晋升一级,调任新成立的纳溪气矿矿长。

张忠良对下坚持原则,敢于提拔使用赵志华这样的干部,在对上问题上,在一些人的眼里,也留下了敢于“犯上”的印象。

比如当川中会战进行到攻坚克难的关键时刻,石油部党组在玉门召开现场会,张忠良面对第一个“五年计划”未完成任务的压力,加之受到“大跃进”亩产万斤带来的浮夸风影响,面对部领导的不解与责难,同行的起哄及呵斥,他也坚持从实际出发,坚持只报30万吨原油的生产计划。

由于四川局的这个计划未能过关,张忠良委屈得伫立荒原,迎风而泣,即使后来参加四川局的重报生产计划讨论会,面对大家迫于形势不得不将生产指标不断拔高的情况,他也不置可否,坚守了自己的底线。

胡祖烈说:“张忠良虽然敢于坚持原则,经常‘犯上碰硬’,但他对群众却很小意,生怕自己作为一局之长,在工作生活中辜负怠慢了大家。比如,川中会战告一段落之后,各路会战大军归建,我们又搞了隆桂会战,会战进行到节骨眼上,许多干部职工因为饥荒,吃不饱肚子,得了水肿病。当时,他在川中矿务局隆盛指挥部蹲点,与大家结下的深情厚谊,一想起来,还是那么令人感慨。”

胡祖烈记得,那天晚上,张忠良将次日的活动议程用钢笔在台历上写好、备忘后,正准备睡觉,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人边跑边喊。他意识到肯定又出事了,就迅速披上衣服,快步跑出门去。只见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两名工人,抬着一个病号,从张忠良身边跑过。医生跑过他身边时,叹了一口气说:“局长,又倒了一个!”

“怎么回事?”

“发电工得了水肿病,还要坚持上夜班,结果人刚下班回来,刚上街沿准备回寝室休息时,脚下一软,就一头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