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的和站起的(1)
书名:大国能源作者名:赵郭明本章字数:2293更新时间:2024-05-27 17:21:08
1975年1月,四川石油管理局首任局长张忠良身患胃癌,在成都病倒后不久,匆匆转院北京,住进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01医院。
躺在安静的病房里,他知道病魔的突然附身,对他来说,是一场正在经历的没有硝烟的战争,过不了多久就要临近尾声了。
胃里的痉挛与绞痛已经将他折磨得四肢瘫软,冷汗淋漓。但自从他与战友根据毛泽东的命令接受改编,集体脱下军装转业石油战线,承担为新中国开气找油的职业使命以来,他所经历的二十多年的风雨征途,在他的潜意识中,依旧历历在目。
1952年2月,百废待兴的中国石油工业亟待人力资源为之“输血”。根据毛泽东的命令,他所在的五十七师由此脱离西北野战军的编制序列,获得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石油工程第一师”的临时番号。
秦岭以南的汉水河畔,8月1日的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水晶,“八一”军旗在一名旗手与两名胸前挂着冲锋枪的士兵护卫下——鲜艳如画。西北野战军五十七师的8000名官兵在驻地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
阅兵式上,张复振宣布了毛泽东关于将第五十七师改编为石油工程师的命令。那时,新中国刚建立不久,各行各业虽然蒸蒸日上,却又举步维艰。
得知中央拟调拨20个建制师集体转业,参加国家经济建设的消息后,卸任玉门油田的军事总代表、正在石油管理局局长任上经略西北的康世恩,通过燃料工业部陈郁部长并报请朱总司令,向军委递交了请求调拨一个建制师与他一起完成为国家输送350万吨石油的艰巨任务。
毛泽东在康世恩的报告上签字,将五十七师转入石油工业战线,希望他们立足大西北继续战斗,为完成石油工业建设任务再立新功。因此,不但师长张复振宣布命令的心情是复杂而振奋的,政委张文彬在动员讲话时,他的心情也是复杂而振奋的。
复杂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个阅兵式是五十七师官兵最后一次向军旗敬礼,等仪式结束后,“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九军第五十七师”这个经历了战火洗礼的光荣番号,就将永远不存在了;振奋是因为补充了处于起步阶段的西北石油工业领导干部、技术干部、技术工人、普通工人共一万五千多人的缺口,他们已被共和国率先派上了用场。为此,8000名官兵集体眼含热泪,面对军旗依依惜别,庄严敬礼。
张忠良作为五十七师的一名副师长,虽然没有赶上向军旗告别的阅兵式,但从朝鲜战场回国,他还是放弃了留在军队工作的机会,毅然加入了为新中国开气找油的大军。自1955年由西北石油钻探局副局长调任四川石油勘探局局长以来,他与川渝“石油人”经历大战恶战无数,而且无论是“攻坚战”还是“遭遇战”,每次都打得异常艰难。
1955年至1958年,由于圣灯山、石油沟、蓬莱、龙泉山、海棠铺和倒流河探区找油未果,四川局面对石油部因没完成“一五计划”的压力,作为地方局必须分担的任务正在与日俱增,这时,又遭遇了东溪构造的东1井、石油沟气矿巴9井这两场令人震惊的大火的碾压。巴9井大火刚灭,张忠良和党委书记黄凯请求石油部给予处分的报告还没批复,1958年9月23日,纳溪气矿又打来了长1井发生特大井喷的告急电话。
张忠良刚来四川当局长的头几年,开局工作非常不顺,因地质认识与钻探技术十分薄弱,井喷事故引起火灾的问题时有发生。川南长1井发生特大井喷时,四川局“五好钻井队”的队长杨长富,刚从北京参加全国先进生产者表彰大会载誉归来。川南纳溪气矿的领导们在一个简陋会议室为杨长富召开了一个小型表彰会。
听到值班人员冲进会场,报告长垣坝发生恶性井喷的消息后,纳溪气矿的矿长赵志华将荣誉证书往杨长富手里一塞,就按程序向局领导报告,接着就带上十几辆卡车,载着矿领导和与会人员及抢险器材、物资,向长垣坝事故现场赶去。
抢险车队距井场大约一两公里时,就能听到气流从井下喷出来的尖叫。那种尖叫像妖怪的叫唤声一样,听起来不但讨厌而且还很吓人。灰褐色的气流与泥浆腾空而起,把好好的晴天遮掩得又灰又黑。不过,这种景象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四根放喷管被强大气压憋成了扭曲的、不停挣扎的弹簧形状。钻台周围地层被释放的气流憋破了。周围的荒坡、农舍及田野裂开大缝,不断地向外喷吐着刺鼻的气流。这时,不论是长1井的井场,还是附近的山坡与农舍,只要有人抽烟或一不小心将火星弄出,就可能引发特大火灾,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
张忠良接到赵志华的电话后,对救援工作提了三条要求:一是尽快关掉封井器;二是迅速拆除容易着火的设备;三是将重达一吨左右的柴油机抬出井场。随后,他向黄凯说明长1井的险情后,就叫上总工程师郝凤台与两名苏联专家,从成都向川南赶去。
赶到长1井已是夜里八九点了,他连夜饭都没吃,就组织钻前团民工和探区干部职工三千多人,迅速投入抢险战斗。张忠良用一个电喇叭对工人、民工和驻地群众喊话:“同志们,我们要用打败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军队的狠劲,来降服‘气老虎’,保卫长1井和井场四周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西南油气田输气处原党委副书记胡祖烈说:“长1井是杨长富他们队在川南打的第一口井。在张忠良的现场动员下,杨长富发现井口的封井装置刚固定好,没多久又被气流冲坏了,立即招呼五六个钻工与他一起冲上去抢险。为防止抢险工具和井口设备在碰撞中起火,他们就用棉布将工具十分细心地缠好,然后让十多名消防队员,举着高压水枪在身后不停地喷射着,为他们的冲锋打着‘掩护’。”
“9月份,川南山区的夜间已经寒气逼人。杨长富与钻工们一连十几天,在高压水枪的‘掩护’下反复固井,汗水泥浆沾满全身,冷得直打哆嗦。尽管他们咬紧牙关地坚持着,但每次固定井口装置时,他们每个人的嘴里,还是就像关了一群不断撞击牙关的耗子,上牙与下牙之间不停地发出‘咔咔’的磕碰声。每天,他们虽说都从卫生员那里开了感冒药吃下,但血肉之躯最终还是不敌寒冷与高强度的抢险,最终都因感冒引发了高烧。”
长1井抢险最关键、最棘手的要算压井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