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们的时候到了（1）

1965年5月的杭州，西子湖畔的垂柳刚在晚风中舒展开它的绿色枝条时，中央就在这里召开了著名的杭州工作会议。谈到第三个“五年计划”的制定情况时，毛泽东将刚从石油部调任国家计划委员会第一副主任的余秋里从座位上叫起，语气轻松，又带有某种严肃地说：“在西南地区光搞煤炭不成，还要搞点石油，搞点天然气！”

作为中国共产党领袖毛泽东的指示是有着深刻的政治背景的。1965年初，美国从太平洋那边出兵侵略越南，战火又一次在中国的大门前燃起。中共中央于1964年4月12日发出了关于加强战备的紧急通知，号召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准备应付最严重的局面。基于这个原因，提出第三个“五年计划”的总的指导方针是“以国防建设为第一，加速三线建设，逐步改变我国现有的工业布局”。按照战备的要求，第一线主要指沿海地区；第二线主要指华中广大地区；第三线主要指大西南地区，是全国的战略大后方。

毛泽东作出指示不久，中央有多位领导先后8次谈到关于在四川找油找气的问题。中央书记处书记邓小平在全国工交会议报告上专门讲道：“从战备的角度看，我们的石油和钢铁的形势都不行，特别是石油。大庆、东营虽然有油，但位置都处在一线。真正的三线地区油很少。”他还宣布，“你们石油部不在四川找出油气来，以往的工作都不算数。”

主管工业的国务院副总理彭真专门派人请去了新任石油部党组书记康世恩，详细地询问了1958年川中石油会战的情况，他说：“四川搞不到油是不行的，毛主席睡不好觉。”当听说四川的油是贫矿，单井产量很低时，彭真问：“具体讲一口井产量有多少？”康世恩说：“一天一吨油可以维持三年，一天三吨油可以搞一年。”彭真说：“必要时，一天一口井三吨油维持一年也得干。不过，你们还要两手抓，一手抓贫矿，一手积极想办法找富矿。”

1965年2月26日，党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关于西南三线建设体制问题决定》，并于3月底组成西南建设委员会。李井泉为主任，程子华、阎秀峰为副主任。同年9月，毛泽东又特别委派彭德怀任副总指挥参加大三线建设，国务院二十几个部都派一个副部长任委员会委员。张文彬副部长作为石油部的代表参加了三线建设委员会。

从毛泽东对因拿下大庆、东营油田有功，升迁国家计委第一副主任的余秋里提出要在四川搞油、搞气的要求，到国务院副总理彭真将石油部党组书记康世恩叫去谈话，把在四川找油、找气与一国领袖“睡不好觉”的极端重要性联系起来的形势来看，艰难前行的四川石油工业继川中会战之后，又将再一次引起国人的瞩目。

根据中央领导的指示，石油部党组认真进行研究后，提出了“上山、下海、战平原”的口号。上山，当然是指要集中优势兵力再搞一次四川会战。石油部党组同时决定，于1965年6月1日成立四川石油会战领导小组，由张文彬任四川石油会战领导小组组长兼指挥，副组长由黄凯、张忠良等人担任。张文彬当即从东营前线赶往北京。与此同时，在大港油田挂帅的杨文彬也接到命令，调任四川石油会战领导小组副组长、副指挥。抽调渤海湾勘探前线的两员主帅出征四川，表明石油部党组决心已定，再战四川的战斗意志非常坚决……离京前，康世恩与张文彬谈了很长时间的话。

康世恩找张文彬谈话，一般不会超出哲学家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中提出的“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这三个问题。

是什么？根据毛泽东在杭州会议上通过余秋里对四川石油工业作出的指示，加上邓小平、彭真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为强调在四川找油、找气的重要性，把话说得再也明白不过的分上，从交代任务的角度来说，康世恩找即将奔赴四川出任会战总指挥、已被提拔为石油部副部长的张文彬谈话，应该对此有个明确的交代。

为什么？这要涉及1965年前后的共和国往事，“康张”的长谈应该涉及当时的国际国内形势，而这些形势，又是为什么要在四川再次组织大会战的主要原因。

我不了解石油工业的具体情况，但既然涉及国家“大三线建设”背景下的历史往事，这方面因为我在绵阳九院采访过一些老领导、老科学家，又对那段历史作过梳理，倒是可以说点自己的看法。这些看法，对四川第二次石油大会战的背景，也就是“康张”谈话涉及的“为什么”，或许能够有所帮助。

1965年，中国面临的国际国内大事很多，但像原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归国、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成立、批判《海瑞罢官》、批判翦伯赞、共产风过度、阶级斗争扩大化这些事他们谈不谈，我们不好妄加揣测，但有三件事，我认为他们应该谈到：一是以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为主体的抗美援越斗争；二是与海军有关的崇武海战；三是因意识形态发生分歧的中苏关系恶化——这几个问题，应该是1965年的主要问题。

这三个问题，可能也是让“毛主席睡不好觉”的根本问题，采访中国核工业的风云往事，一些老同志曾经与我谈过。

先说抗美援越，这是个涉及中越历史的“老问题”，同时又是一个涉及中国与第三世界国家特别是亚非拉社会主义兄弟国家，因意识形态相同继而结成的友谊的“新问题”。越南，从古代起就视中国为宗主国，后来他们视法国为自己的保护方，到1945年9月，越南人经过抗争才成立了他们的民主主义共和国，这期间越南也分裂成南越与北越。北越属于社会主义阵营，南越属于资本主义阵营。

1960年，因南越人反抗美国与南方政府，美国成立了驻越军事援助司令部，一方面对北越进行轰炸，一方面向北推进，不少飞机一度进入了我国的云南、广西和海南岛。这样，中国就发起了抗美援越战争。陈毅代表毛泽东、党中央表示，中国人民是越南人民情同手足的兄弟，美对越南的侵犯，6亿5千万中国人不会坐视不管！1965年，美国政府宣称，同中国存在发生战争的危险；中国政府在表示不会主动挑起对美战争的同时，也针锋相对地回应说，中国人历来说话算数。如果亚洲、非洲，或世界上任何国家遭到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侵略，中国政府和人民一定要给予支持和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