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石头咬碎（3）

这时，根据川中矿务局党委扩大会作出的“大摆、多摆、快摆与提高速度并举”指示，李敬所在探区的充10井，同样也掀起了“力争上游夺红旗”的快速钻井浪潮。担任充10井钻探任务的3204钻井队，曾因他们打钻的充3井一天喷油120吨，“一钻”扬名天下。

这天，井队为贯彻落实川中局党委扩大会的指示精神，在充10井又召开了誓师动员大会，他们决定，一定要赶在“七一”建党节之前完钻充关键井充10井，把它当成献礼井打。

充10井开钻后，全队职工本来准备以南充探区日进尺最高的充8井为追赶目标，但得知隆昌气矿的隆20井，已创造了四川局的全局月进尺的最新纪录，他们也为七一献礼在打献礼井，这就更激发了3204队赶超隆20井的雄心壮志。

但令人沮丧的是，这段时间，他们不但钻速慢了下来，钻头的工作效率也越来越有限了。

队长急得满嘴冒泡，钻工憋得心里冒火，直想骂人。但一看他们的草鞋大队长李敬，本来一个书生气息很浓的人，也被急得头上冒烟的样子，因此冒火憋屈的情绪又被克制了下来。在李敬和3204队长一起组织的、集思广益的“诸葛亮会”上，泥浆工雷志贤提出了降低泥浆比重来试试的办法。果然，泥浆比重调整后，关键井充10井的钻速，很快就像夏天的温度计一样，“噌噌”地往上直线攀高。

6月24日傍晚，3204钻井队的钻工们摩拳擦掌，两眼放光，还差5米，他们就要拿下月进尺1465米了。但就在他们要以最关键5米的成绩超越隆20井的纪录时，司钻李相群握住刹把子的双手，突然感到飞速旋转的钻杆，有种马上就要跳出地面的感觉。

“糟了，井下恐怕有情况了！”李司钻叫了一声，心里暗自着急。

这时，柴油司机汪继祥三步并作两步，爬上高高的钻台，不停地耸动着鼻子，将嘴巴凑在李相群耳边，声音盖过了隆隆钻机的轰鸣，大声武气对他吼叫起来：“李师傅，你闻闻，这空气里，到底是什么气味呀？”

“啊呀！”李相群惊叫道，“这是原油的味道呢！”

“哈哈，充10井出油了！奶奶的，我们打的井又出油了！”汪继祥欢天喜地大叫着。充10井出油的消息很快传递开来。

充10井出油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南充钻探区。

李敬从生产组的电话里，得知3204队打的充10井既创了四川局的纪录又打出了油的消息后，赶忙合上还没写完的工作日记，给秦文彩局长、李滋润书记打电话报完喜后，便站在大队部的院子里，叫醒已经睡下的司机，驱车就向充10井的方向驶去。

进入1958年8月以来，“毛主席万岁！”“‘大跃进’万岁！”“总路线万岁！”的标语随处可见，各种地动山摇的口号响彻云天。川中会战第一阶段的热潮，随之一浪高过一浪。

一天中午，李敬刚从油区回到机关，准备去食堂里吃饭，生产组的值班人员就跑来向他报告：“充83井已见到油气显示了！”

李敬赶忙叫上刚端上饭碗的工程师王任、技术员陈继善：“先别吃饭了，走，我们去83井。”

当时大队部的吉普车被宣传科的同志带到南充市去购买办公用品还没回来。一听充83井那边有情况，他们二话没说，就顶着火辣辣的烈日，一口气赶了10多公里，来到充83井现场，已是下午四点多了。

试油队在做试油前的各种准备。充83井钻井队队长陈运凯摘下脖子上的白毛巾，让李敬擦汗。

李敬左手扯起右手的袖口，举起双手揩了脸上的汗水，指了指陈运凯挂在腰间的水壶，示意他将水壶给自己。他靠在井架边，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将陈运凯的一壶温水喝完，又让他赶紧给王任、陈继善各自弄了一壶温水喝了。对李敬和他的两位手下来说，这样既解了渴，顺便也将中午没来得及吃完的午饭也“补充”了。

等王任、陈继善喝完水，解了渴，“填饱”肚子后，李敬便对陈运凯说：“老陈，去把你们钻井的和搞地质的都叫过来，咱们一起合计下，83井接下来该咋整。”

别看李敬在川中会战的所有参战人员中，是位诗人气质明显的人，但一遇到紧急情况，尤其军情十万火急时，他同样是那种说干就干，干就一气干到底、干出样子的人。

王任、陈继善蹲在地上，摊开图纸资料，开始紧张地查阅核对各种数据，认真地做着各种试油前准备。没过多大一会儿，试油、钻井和地质上的技术员和干部，都被陈继善叫到了李敬跟前。

李敬指了一下充83井南侧一片枝叶扎煞的竹林，大家聚过去，躲避着袭人的滚滚热浪，摘下头上草帽或铝盔，用草帽扇着风，有铝盔的，就放在地下，一屁股坐上去，围在相对阴凉一些的竹林里开起了会。

“同志们，83井已经见到了油气显示，无论是站在余部长说的‘吃肥肉’的角度，还是基于康副部长常说的‘弄个大金娃娃’的美好愿望来说，这都是天大的一件好事儿呀！你们都是年轻人，毛主席在党的八大二次会议上也作出指示，号召我们向贾谊、项羽和韩信学习，你们有何高见，都请先说出来，然后，我们再一起进行讨论。”李敬主持会议的风格，政治站位既高，又很直截了当，因而，充83井的干部职工也对李敬充满了尊重和信赖。

于是，试油、钻井、地质技术人员分别介绍了该井的y测线、井斜测线以及固井、泥浆性能、沙样检测等方面的详细情况，陈继善认真地记录着。

陈继善抬头瞟了一眼李敬，见他也蹲在地上，从从不离身的书包里取出一个工作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垫着，也在运笔如飞地记录着。脸上的汗珠不断地淌落下来，他也浑然不觉，没有心思去擦拭。

充83井的试油准备汇报完毕后，接下来开始敲定试油方案，每个环节李敬都抠得很细。一项措施，一个细节，他都翻来覆去地与大家一一分析。比如“油气层漏用什么办法补救”“试油中遇到井喷如何应对”“卡层的时候操作人员该怎么想办法解决”，等等，这一揽子事先预想，他都要和大家共同找到最佳的方式方法，直到大家认为切实可行了才会过关，进入下一道程序的研究。

方案过完之后，李敬满意地说：“细节不抠不行啊！试油试不好，关系到出不出油的大事，如果因为我们的责任心不到位，在试油过程中把油层破坏了，那就是在对党和人民犯罪啊！”

李敬的“细”和赵怀英的“严”，秦文彩心里虽然还算有数，但在“大跃进”运动的狂飙突进中，他又不得不常在头脑中想起他们，掂量他们的特殊存在。他一方面担心南充和龙女寺，因这两个人的细致严密，影响到川中在1958年底算总账时，无法兑现“进尺24万米”的目标；另一方面，他又想，如果他们也一味拼进度，放松了认真细致的作风，在标准制度面前打马虎眼，那么即使在川中大地到处都打满那种滴油不出的“干眼眼”，或者出现了伤亡情况，局里制定的“确保年产原油12万吨，力争突破15万吨”的总任务，到时难免也要放空炮了。“五十七师小秀才”李敬的充10井，既出了原油，又创造了四川局月进尺新纪录；进入四川后，打第一口井充70井时钻杆掉在井里后，因打捞钻杆工具公锥紧缺的问题，通过充35井的调用也解决了。那么赵怀英呢？“独臂队长”赵怀英在五十七师改编前，一直给他当警卫员。赵怀英的性格脾气他最了解，他在龙女油区董金壁大队下面当副队长——他们在既赶工作进度，又必须严格执行规章制度上，能保持步调一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