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有肥肉（1）

余秋里走马上任后不久，就在北京六铺炕石油大楼主持召开了石油部的党组会议。这次会议的主题是贯彻邓小平听取李聚奎的汇报后所作的指示，对确定石油部在第二个“五年计划”期间的战略重点，堪称承上启下，意义重大。因为这次会议解决了石油部的两个思想问题：“一是中国石油要以开发天然油为主攻方向，二是石油勘探向东部转移的思路。”

除了已经具有相当的传播效应——国人几乎人尽皆知的准噶尔、柴达木、四川、鄂尔多斯和克拉玛依共和国石油工业继承民国石油地质基础开发——的五大老区，还将开辟松辽、苏北、山东、贵州及吐鲁番。年轻的石油勘探人员唱着《勘探队员之歌》，迎着“山谷的风”以“火焰般的热情”，“为祖国找出富饶的矿藏”！

于是，石油工业在“二五”期间实际就等于拥有十大战区，而十大战区内，余秋里又把办公室墙上地图里的松辽和苏北划成了重点。

李聚奎去解放军总后勤部政治委员任上报到后，石油部副部长康世恩继续辅佐余秋里。在这次党组会上，康世恩谈了战略东移的客观必要性和可能性。“他认为我国有400多万平方公里的沉积岩面积，有十多个大型盆地，一百多个中小型盆地，石油勘探的领域十分广阔。同时他也指出，东部地区不像西部地区那样，油苗和生储油岩层出露比较明显，要发现深层地下的油层，难度比较大。1957年以后，情况已有变化。勘探队伍有了大发展，技术装备有了提高，也积累了一定的勘探经验。特别是松辽平原等地，地质部1955年开始进行普查，石油部1957年开始进行石油地质调查，已做了不少工作，初步掌握了区域地质、地质构造等情况。因此，加强新区石油勘探，把战略重点移到东部地区，争取尽快发现新的油田，条件正在成熟。改变石油工业分布不均的状况，加快石油工业的发展，既是需要，也有可能。康世恩在谈到指导思想和战略布局问题时提出：‘评价开展勘探的地区，不能单纯考虑地质条件的难易，而应该将地质条件与经济地理条件并重。’”

“老康，根据邓小平同志指示，现在我们把战略布局和松辽、苏北的战役重点都找到了，接下来，只要在战术层面撕开一道口子，找准一块肥肉下口，哈哈哈，咱们石油部这盘‘一五’期间没下好的死棋一下就可以起死回生了。”余秋里是一位从红军时期一路走来的农家军人，虽然身经百战，作战勇猛，以“铁血强悍的独臂将军”闻名于军内外，平时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但每到关键时刻，却常以智谋示人，以解决各种重大问题，以敢啃硬骨头的能力著称，从而深受毛泽东和中央高层的赏识。

1947年，在第一野战军挺进大西北的冬季整训中，余秋里时任西北野战军第一军第一师政委，同稍后带领装甲团确保玉门油田回到新中国手中的黄新亭搭班子，带部队。针对国民党军起义投诚和被俘人员已占部队大多数的实际，他提出了在整训工作中，以提高解放战士的思想觉悟为重点，发动他们“诉旧社会的苦”和“查思想，查阶级，查斗志，进一步提高部队的战斗力”的指导思想，为部队的发展壮大做出了突出贡献。

“1948年1月，毛泽东同志详细听取了余秋里同志的汇报，充分肯定了他们的这一创造性做法和新鲜的经验。毛泽东同志说：‘我们从中央苏区起，就想找到一个教育俘虏兵的好形式，这次诉苦三查的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了。’3月7日，毛主席在《评西北大捷兼论解放军的新式整军运动》一文中，高度评价以诉苦三查为中心的新式整军运动的伟大意义。”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当石油部面临换将之际，周恩来向毛泽东提出余秋里作为候选人，毛泽东在人才济济的军队高级将领中才会看中余秋里。

余秋里上任后的1958年3月，“大跃进”的滚滚风潮波及神州，国人“超英赶美”的步伐开始迈得地动山摇。

开完这次部党组会议后，在号召全国石油工人振奋精神，用科学的态度和革命干劲，按毛泽东主席要求，革命加拼命地投入为国家寻找油气资源的战场时，余秋里因自己平时喜欢吃肥肉的缘故，又用“挑肥肉吃”的口号来激励大家。面对国家缺油的现状，他让大家哪儿有肥肉，就往哪儿冲锋。这不仅让石油部的机关干部们为之深受鼓舞，而且还让此前在石油部有“少数派”之称的康世恩一听就两眼放光，一下子坐不住了。

余秋里上任后，把找到大油田，解决国家石油紧缺问题的突破口称之为“挑肥肉吃”，而同属农家军人出身的康世恩，之前则将这种努力比喻为“找大金娃娃”，可见他们在认识问题、解决问题的本质上，都有一种抵近事物本来面目的认知，以“美食”与“钱财”调动大家积极性，直接触及人心与欲望。他们不但曾经都是第一野战军挺进大西北作战序列中的师级政工干部，而且还都在1939年八路军一二〇师开辟敌后抗日根据地期间，在为壮大发展八路军的一线工作中英勇战斗，一鸣惊人。余秋里通过不到一年时间的努力，将独立第三支队从300人迅速扩充到了5000人的规模；康世恩经地下党的安排逃出北平后，来到师民运队担任文化教员没多久，也立即拉起了兵员足额的一个建制连；在西北野战军横渡黄河之前开展的整军运动中，部队兴起了改造解放战士的“一诉三查”活动，作为两位“幕后推手”，一个以师政委的作为给毛泽东留下了深刻印象，一个以师政治部主任的表现受到了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的褒奖。中央将这两位脾性相投，作风类似，而且从来不做“赔本买卖”的干将放在石油部的正副部长岗位任职，不能不说这种人事安排是种绝妙的优化组合。

中国石油工业也在1958年的“大跃进”背景下，迎来了它的“余康时代”。

见余秋里一脸兴奋，目光坚定地想从十大勘探区的某个点位上寻找突破口，烟瘾很大的康世恩从同样嗜烟如命的余秋里办公桌上一盒所剩不多的“中华”里抽出一支点燃，吐出一口烟直奔主题地说：“余部长，别急，我告诉你一个马上能吃到肥肉的地方！”

余秋里一听，单手麻利地顺出一支烟来噙着，要过康世恩正抽的香烟将自己嘴上的烟点燃，一脸惊喜地说：“赶快说。”

“四川勘探区的川中构造应该要有结果了。去年，张忠良他们四川局，东溪构造的两口探井先后井喷，一口井的天然气在河上烧了半个多月，一口井喷出的天然气烧了将近三个月才扑灭。在这之后，他们顶住压力在川中勘探，邓小平书记和毛主席又去了隆昌气矿给他们加油鼓劲，凭直觉，过不了多久，我们在川中就该有大动作了。”康世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