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笑意（3）

老汉说很久以前，东观镇住着一对年轻的“两口子”，他们非常恩爱，但好景不长，男的被朝廷抓去当兵，战死沙场，女的生了娃儿，决心守寡到底，死保贞节，没想到公婆却贪财，非要逼她改嫁，她死活都不答应，结果就遭到了公婆的打骂，那个女的受不了虐待，只能跳进螺溪河寻了短见。后来，寻短见的这个女人的娃娃长大成人，通过十年寒窗苦读，实现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抱负，在京城中了新科状元。皇帝得知状元妈妈的感人事迹，就下圣旨，吩咐南充府给状元妈妈在东观立了两架贞节牌坊。老汉摆到这里，揭开碗盖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长气，看了看周围的反应又说：唉，这些都是解放前的老言子了，讲的是圣贤传统，提倡的是好女不嫁二夫的公序良俗，现在呢，现在新社会不兴这个，要讲婚姻自由，妇女翻身做主，哈哈哈！听见老汉爽朗的笑声，十几个茶客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见大家都很高兴，建筑队长紧跟着插话说，老人家的觉悟真高，说得真好！在封建王朝的旧社会里，妇女没有一丁点地位，而且受压迫，还不能开腔，那两架牌坊就是压在妇女们身上的石头。现在解放了，妇女翻身做主了，这砣不但压人还挡路的石头，还能要吗？

我看不能要，干脆推倒算了！既然我们新社会的姐妹没得哪个要当贞节烈妇，那还留着它搞啥子呢？开茶馆的老板娘见那个队长说得很有道理，就附和着说。

对，推倒算球！推倒算球！渴望通过川中勘探处的建设来改变家乡面貌的几个年轻人，一见有人挑头，也紧跟着纷纷吆喝起来。

队长一见，觉得更进一步做好群众工作的宝贵时机成熟了，就趁热打铁地说，我们在东观镇为国家建设大油田，的确是来找“大金娃娃”的，但我们找的这个埋在地下的“大金娃娃”，不是你们说的那个“大金娃娃”，我们找的这个“大金娃娃”是石油，是个比“金娃娃”还值钱的大宝贝，连毛主席他老人家都日思夜想地盼望我们找到它呢！只要找到它，咱们的东观镇马上就能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变成现代化城市，而变成现代化城市之前的东观镇，只要有了咱们找到的石油，实现农业机械化，下地干活就用拖拉机和收割机，各位父老乡亲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也就过完了！可现在呢，螺溪河两岸的两架牌坊却把咱们东观镇奔向好日子的路给挡了。不推倒它，我们运送物资和钻探设备的汽车就过不去，不推倒它，的确没办法了！至于有人说推倒贞节牌坊，桥就要垮，这是谣言，乡亲们千万不要相信，千万信不得啊！

可能孙继先和杨作义两位钻探处领导都没想到，就是这个能言善辩的建筑队长，竟然通过一番话，就把困扰川中基地建设的头痛问题解决了。因为他的一番话被喝茶的人们带回各自家里，像酵母发面一样，很快就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在镇上四下传开了。纯朴善良的东观镇父老乡亲改变了态度，支持孙继先的先遣队推倒贞节牌坊。

这种变化，依我看，主要在这几个方面：第一，他们心里其实都明白，推倒贞节牌坊只是一种忌讳，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出现因拆牌坊就垮桥的问题，再说既然石油单位要拆牌坊，把桥整垮了，他们自己也过不去，垮了旧桥要建新桥，这个是必然的；第二，经那个队长那么一讲，大家也明白了，石油队要找的“金娃娃”只是个比喻，与他们长期在肚子里犯忌讳、瞎嘀咕的种种担心，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第三，他们一听连解放全国人民的大救星毛主席都在为找石油的问题愁得寝食难安，就觉得自己再阻挠石油勘探处的施工计划，太对不起毛主席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大家从那个队长的话里明白了，支持孙处长的先遣队，东观镇的面貌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这之后，南充市政府和东观镇的领导又分别出面，向东观群众进行了思想动员。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螺溪河两岸屹立了数百年的两架贞节牌坊终于被拆除了。孙继先派人抬来一些废弃不用的钻杆，让电焊工焊在桥上，刷上油漆之后，两座一字石桥不但没有垮塌，而且还比以前更加美观牢固！

西南油气田公司川中油气矿前宣传科科长龙雏先生接着说：“自从推倒两架牌坊，东观镇就开始热闹繁荣起来，每天人来车往，马达轰鸣，镇上因为有了电灯照明，螺溪河的夜晚变得璀璨明亮起来。川中大地的山谷中，开始响起了隆隆不息的钻机轰鸣。当地居民的生活从1956年之后，也和西南油气田的石油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然而，正当川中石油钻探处在南充打开局面时，石油沟探区东西构造接连而至的“两把火”，使四川石油勘探局追赶玉门油田和克拉玛依油田的前进步伐，几近停滞下来。

1956年1月，石油沟探区东溪构造的东1井钻至井深1130.6米时，突然发生强烈的井喷，钻井队见状强行下钻，关闭封井器，用泥浆压井后，结果导致井下702米处的地层发生了憋漏，天然气从近邻东1井的綦江河上俨然脱缰野马一般地横冲直撞。强大气流携带硫化氢，致使河里的各种鱼类瞬间鱼肚翻白，飘来荡去，把井队的施工人员和闻讯来看热闹的当地居民都吓坏了！

人们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的一切，钻井队一名钻工见状，下意识地从兜里掏出火柴，双手哆嗦着划燃丢进河里，将河里窜至岸边的天然气“轰”一声点燃。綦江河的着火范围迅速扩大到650米的长度，火焰高达7米到10米。一河熊熊的火龙在河上翻滚，导致沿河两岸的铁路、公路交通中断，附近居民的生活陷入严重的混乱之中。

石油沟探区的职工和当地政府派出的基干民兵，经过11个昼夜连续奋战才将井漏堵住，然后，又在井深835米至935米处加注水泥塞，制止了地下井喷，灭火战斗历时15昼夜，才将河上烧了半个多月的最后一条火苗扑灭。有关綦江河灭火动用的人财物，西南油气田提供的官方资料《四川石油管理局五十年大事记》说：“处理事故，共动用民工6429个工日，粮食超支10759斤，耗资4.7万元。”

由此可见，造成的损失非常严重！

这次事故，使刚成立一年的四川石油勘探局遭到了石油部的严厉批评，党委书记李滋润、局长张忠良向部党组做出检讨后，石油部倒也没将四川局的工作一棍子打死。继川中石油勘探处孙继先、杨作义的队伍在东观镇打开局面之后，石油部批复了四川局关于成立蓬莱钻探队的请示，而四川局的干部职工面对这份沉甸甸的信任，无疑也都知道如何吸取教训，打开被动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