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离开战场(2)
书名:大国能源作者名:赵郭明本章字数:2343更新时间:2024-05-27 17:20:34
自贡从清咸丰年间开埠,很快成为名扬川内外和享誉中国的最大手工业工场,经济地位与商业影响非常显赫,“盐都”之名也被人们逐渐叫响。
李希霍芬在图文并茂的五卷本巨著《中国——亲身旅行的成果和以之为根据的研究》中告诉世界,中国井盐“最重要的产地为自流井”,这里“是四川人口最稠密、最繁荣的地区”,并以旅行家及地质学家的名义,“奉劝旅行者,从主要公路去参观这些不可思议的古迹!”并提出了“在全世界我们能再找到一个年代这样久远和规模这样宏大的企业吗”的问题。光绪十四年,美国传教士赫斐秋响应了他的召唤,追寻他的足迹,又对盐都自贡进行考察,并在《自流井考察记》中写道:“这座异乎寻常的丘陵城镇……显示出其他城镇见不到的富裕和商业的繁荣景象……这座城市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此时这里从山西来的钱商有上千人,有几百商人来自江西,还有数千名做生意的人来自中国其他地方。这些事实充分显示了这里是个巨大的贸易中心。这里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保卫着政府在盐业贸易方面的利益。”因此这也不难推测,正是要拜李希霍芬和赫斐秋的著述之赐,中国人的凿井方法,可能才会在遥远的美利坚落地生根,开花结果;高高的木制天车才会屹立在西宾夕法尼亚大地,广告图片才会出现在百老汇的繁华街头,不但促进了美国盐业发展,而且还成就了石油大亨乔治·比斯尔的发财之梦。
面对这方热土,大盐商后裔、山西作家李锐曾以影响深远的小说作品《银城故事》《旧址》为其歌唱;在“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抗战救亡年代,自贡这座西南大后方的商业之都,经“布衣将军”、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之手,为前线募捐了海量金钱——因此,留下了“四川是天下人的盐”的文学美誉;重庆陪都的地质专家谭锡畴、李春昱、林斯澄、黄汲清、岳希新、李悦言、陈赉等先贤,头顶日军零式飞机的轰炸,考察自贡这方稀世之土后,留下了《四川石油概论》《四川卤水矿及岩盐成因讨论》《威远地质旅行说明书》《川鹾概略》《四川盐矿志》等大批丰富的地质勘探文献,为日后自贡、威远名扬中国油气工业青史,留下了精彩的伏笔。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国家地质系统的地质工作者根据前人留下的宝贵资料,又针对自贡、威远区域,进行了地质调查并开展了相关构造的细测,如他们开展的1∶20万区域的地质测量、1∶20万的水文地质测量等,都是非常不错的最新成果。在101地质队的郭家坳营地,队长沈世昌在膝盖上摊开一本笔记,同张忠良在帐篷门外一根竹竿挑起的马灯下相向席地而坐,浑黄的光亮,召来众多的飞蛾野虫,不时落在他们身上,但两人除了偶尔拍打一下颈脖和腿部叮咬他们的蚊虫,许多时候都是一个人详细地汇报解答,一个人认真地倾听,不停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感兴趣的要点。
“我们四川局瞄准1∶2.53万和1∶5万自流井构造、兴隆场构造,邓井关构造的单一构造,在连片细测及地球物理勘探工作上,也取得了历史性的进步……”沈世昌这时要过张忠良手里的本子,用笔在上面画了一个简易地质构造图说。
沈世昌在1955年向张忠良汇报自流井区块的地质考察情况之后,于1966年完成的《四川盆地自流井专题研究》,成了西南油气田打开盐都地下宝藏之门的钥匙,并作为历史文献收录在《自流井气田志》中——
自流井构造位于四川盆地川中台隆西南端,自流井凹陷东北部,是个较大的背斜构造。在凹陷四周发育有基底的断裂。东南侧有华蓥山断裂,南西侧有岷江断裂,北西侧有威远断裂。
这三条基底断裂基本控制了自流井凹陷总体构造格局。自流井背斜构造南与兴隆场构造浅鞍相接,东南隔宽缓的龙爪寺向斜与圣灯山、杨家山构造毗邻。向东平缓过渡为庙坝向斜和双凤驿鼻突,连接黄家场构造。西部倾伏于柳嘉向斜,北侧隔新店向斜与威远构造南翼斜坡相接。
它的背斜构造走向中段为北东向,向东转北东东向,西倾伏端走向北西西向,为一北缓南陡膝状背斜。地腹从三叠系至震旦系都有背斜圈闭,其形态与地表基本相似,唯地腹高点增多,高点及构造轴位置相对向北偏移,深层尤为明显。根据不同的构造特征可分为构造顶部区、白庙高点、自东断褶带。
白庙高点为复杂的断垒构造,三叠系至寒武系均存在圈闭;自东断褶带在茅口组构造发育有与背斜平行的逆断层组系,自北而南构成叠瓦状构造,奠定了构造东段的基本形态;大山铺附近发现的震旦系“东高点”为一北北东走向的短轴背斜。气田自深1井钻遇地腹最大井深5533.50m,进入震旦系268m完钻。
但实事求是地说,那天晚上尽管沈世昌想尽办法,采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连写带画地对张忠良进行讲解,张忠良却没真正听进去多少。没听进去是因他的文化程度相对有限,又是外行,要明白相关的专业问题,当时还有差距,再有“找油”是石油工业发展当时面临的当务之急,因此,当他得知自流井区块的未来发展与天然气有关,和他根据石油总局意图要在四川盆地寻找的“大金娃娃”的目的渐行渐远,因此,离开自贡赶往川西北海棠铺继续调研时,他的心情可谓喜忧参半。
喜的部分在于,从重庆石油沟、隆昌两道桥、威远曹家坝到自贡郭家坳,他预感到在不久的将来,这些探区隐含的天然气储量,对国家经济建设发挥的作用将会十分可观;所忧之处在于,时值“一五计划”期间,不说国民经济亟须石油输血,仅就快速组建的人民空军和人民海军而言,他们的飞机、舰艇对石油的渴求,早已到了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而他领导的四川石油勘探局,却一时无法找到石油,为党中央和毛主席分忧。
汽车从自贡驶向江油的途中,黑云压顶,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车过贯山时,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暴雨才逐渐下得小了。经过路边一间白墙麦草的农舍前,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纪新德吩咐司机停车。他准备下车去找老乡搭伙,和张忠良一起把耽误的午饭吃了,再向永胜公社海棠铺的方向赶路。不过,纪新德看到张忠良背靠在汽车的后座上呼噜震天的样子时,他又不忍心将张忠良叫醒,只能重新回到车上,告诉司机还是赶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