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越甲可吞吴（3）

张忠良在五十七师当副师长时，根据中央军委电令，为配合徐向前、周士第的第十八兵团解放四川，他曾带领五十七师一七〇团翻越秦巴山脉，挺进川北广元、旺苍、剑阁，之后还出任了广元城防司令之职，组织指挥了昭化、剑阁和旺苍等地的剿匪战役。但主政一方的石油局长与一座城市的城防司令，两者之间的职业区别，毕竟还是很明显的。

他曾与原五十七师保卫科科长、时任玉门石油勘探局副局长的秦文彩，延长油矿主任地质师李德生一起，简单地聊过四川油气发展简史和民国年间的一些地质调查情况。

比他入行时间早不了多久的秦文彩翻开笔记本，将自己读过的书本知识，对他进行“现学现卖”的转述：“四川那边的先人开发利用石油天然气的历史，不比陕西延长油矿和玉门油矿晚。晋代有个叫左思的文人，描绘过邛崃出现的天然气景象，用词华丽得很，‘火井沉荧于幽泉，高焰飞煽于天垂”；还有一本很有名的书，叫《华阳国志》，也曾记载毗邻成都的邛崃那个地方冒出天然气的情景，说那里“有火井，夜时光映上昭，民欲其火，先以家火投之。顷许如雷声，火焰出，通耀数十里’，还说‘井有二水，取井火煮之，一斛水得五斗盐’。就是说，那时邛崃人已经在用天然气熬盐了。明朝大医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写过：‘正德末年，嘉州开盐井，偶得油水，可以照夜，其光加倍。沃之以水则焰弥甚，扑之以灰则灭。作雄硫气，土人呼为雄黄油，亦曰硫黄油。’所以，从这些描述不难看出，四川那个地方是有石油和天然气的。”

秦文彩咬文嚼字地把话说完后，李德生又向张忠良谈起了四川的情况。李德生回顾了抗战期间国民党政府资源委员会的地质学家在川内的地质考察情况，最后对张忠良说：“19世纪末叶以来，我国一些石油地质先驱就陆续到四川盆地搞过石油地质调查，据各种资料的综合统计，目前他们已在四川盆地发现了120多个可能储集油气的地质构造。在抗战时期，国民党政府基于战略物资储备的需要，于1936年在重庆成立了四川油矿勘探处，不惜重金向德国订购了一批当时最新的旋转式钻机，不过令人惋惜的是，这些新式钻机在冲破日军战火封锁的途中损坏严重，零部件丢失不少，运抵重庆后，只有两台基本可以投入使用，而勘探发现钻井时，也是打打停停，进度很慢，12年才打了五口半井，只有两口小气井获得了气流。”

在玉门学习期间，张忠良还了解到：虽然燃料工业部石油管理总局于1950年7月就在重庆成立了办事处，开始筹划四川盆地的石油勘探工作，但办事处接管、合并原国民党政府资源委员会下辖的四川油矿勘探处和重庆营业所以后，从事油气勘探工作的职工也才仅有207人。显然，四川的石油勘探局势与中国其他几个石油探区的情况比较类似，领导干部、技术骨干和职工的缺口很大。

安-26飞机在西安至成都的航线上呼啸，从1955年夏天辽阔的天空穿云而过。当飞机的翼下开始出现一望无垠的川西平原时，张忠良知道成都就要到了，他与四川石油战士的战场在历史风云中，即将随之铺开。

尽管1949年之后，中国石油工业在起步阶段困难重重，但他也知道，目前四川石油勘探队伍分别隶属西南石油钻探处和西南石油地质处领导，已有职工3000多人，有5个探区、七八个钻井队。其中在延安枣园、甘肃玉门、陕西汉中经过近一年生产学习的石油师指战员，占钻井队伍总人数的80左右。他们是在1954年前后陆续入川的。这些人，他比较熟悉的有杨彬、孙继先、王廷兰、赵志华、刘东海、何灿堂、李少初、刘文生、王长山这些老战友。

著有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的清代作家蒲松龄，曾以一联自勉：“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张忠良少年时代从无定河畔参军入伍，人到中年转战石油战线，不一定知道蒲柳泉在面临“年年文战垂翅归，岁岁科场遭铩羽”的困境时，曾以刻在镇纸上的这副对联鞭策自己。但他入川履新，对放下枪杆子，握起“刹把子”的五十七师战友乃至三千四川石油战士的倚重，以及进行自我重塑的愿望，却与蒲松龄是一致的。

至于“三千越甲”能否在他的率领下，天遂人愿，开创一片“吞吴”“灭秦”的天地，接下来只有埋头苦干才能证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