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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王朝的残阳夕照

书名:大国争霸与士的崛起:春秋作者名:李学勤本章字数:2008更新时间:2024-05-25 15:37:35

一个王朝的覆灭,常常与天灾人祸联结在一起。

西周末年,接连发生旱灾,大片的土地都裂开了一个个大口子,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人民没有粮食吃,饿殍遍野,惨不忍睹。天干旱又易于引发火灾,在京城地区甚至发生了十多天都扑不灭的大火灾,不少民众被活活烧死。

宣王死后,传位给儿子幽王。这是个除了会干坏事其他什么都不会的角色。就在他即位的第二年,“西周三川皆震”。岐山地区发生了一次大地震,高高的山陵瞬息之间变成了深谷,深深的河谷转眼之间耸立为山陵。一时间,河流沸腾,山岭崩裂。面对这一切,负责祭祀的周太史伯阳甫感叹地说道:“山崩川竭,这可是亡国的征兆啊。看来,周朝是要灭亡了!”

对太史的话,昏庸无能、淫乐无度的幽王根本听不进去,种种恶行变本加厉。

田园荒芜,民众饥饿,哀鸿遍野,这些幽王都不管。他整天沉湎在酒色之中。在他的后宫中,有的是美女,可他还是不满足,非要让人找个倾国倾城的不可。最后总算是找到了一位,那就是褒姒。

自从得了褒姒以后,幽王就一点儿国事都不管了,整天陪着她在琼台花园玩乐。王后说了些气话,幽王就把她打入冷宫。后来,幽王就干脆把王后废了,让褒姒做了正宫,还废了原太子宜臼,立褒姒的儿子伯服为太子。

褒姒自从进宫以后,虽有山珍海味享用、歌舞音乐欣赏,而且用阴谋手段夺得了正宫之位,但是,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舒畅地笑过一回。史书上记载说,“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史记·周本纪》)。所谓“万方”,就是千方百计。一个国君把“万方”用在博褒姒一笑上,可见其堕落到了何等田地。

幽王决心要让褒姒一笑。他在朝堂上公然宣布:“谁能博褒姒一笑,赏千金!”

这时有一个奸臣为讨好幽王而献策:“先王曾为防止外患,在骊山顶上设置了烟墩二十余所,只要有事,就点燃烽火,各地诸侯就会迅速前来相救。如果看到诸侯齐集而无事,王后也许会笑得出来的。”

幽王马上赞同了。当晚,幽王即与褒姒驾车往骊山游玩,并布置好了举烽火的事。此时,幽王的叔叔郑桓公闻知此事,大惊失色,他找到幽王,说:“无故而举烽火,这是戏诸侯啊!”幽王说:“朕与王后没什么可消遣的,偶尔‘戏’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把叔叔郑桓公支开后,照“戏”不误。

天色黑了下来。周幽王命令大举烽火,大擂战鼓。霎时间,满天的火光红彤彤,满山的鼓声轰隆隆。京城附近的诸侯以为有紧急敌情,立即调兵遣将,出动战车,星夜直奔骊山而来。当他们赶到骊山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周幽王与褒姒正一起在乐曲声中饮酒作乐。正在众人迟疑之时,幽王传下话来:“各位辛苦,没有啥事儿,都回去吧!”诸侯我瞧你,你瞧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卷起旗帜回去了。褒姒看到诸侯匆匆忙忙而来,垂头丧气而去,禁不住大笑起来。幽王看到褒姒笑了,高兴得不得了,赏给那个奸臣一千两黄金,这就是所谓“千金买笑”。

这一“戏”可不得了,把周王室的诚信都戏没了。

在西周末年人祸与天灾交迫的情况下,对周王朝失去信念的人纷纷东迁。不少周人,尤其是周的贵族阶层,纷纷把家中视为珍宝的青铜器埋入地下,携带能带走的财物逃向东方,也就是中原地带。共和以后,流落到中原的周人数量是很大的。而当时的郑国是举国东迁而且取得巨大成功的典范。

没过多久,来自西北方的外敌真的入侵了。这里所说的“外敌”,其实是既有西戎、犬戎这样边远民族的部队,又有被废王后的父亲申侯的部队,还可能有对周幽王的统治极为不满的临时组建起来的民众武装。申侯的部队是否参加了灭亡西周的战争呢?从一些信史资料看,答案是肯定的。《史记·秦本纪》中记载:“西戎、犬戎与申侯伐周,杀幽王郦山下。”申侯的身份很特殊,作为周的王公贵族,他属于周的势力;从受到周幽王排挤的角度剖析,他又是周的敌对阵营的代表。

历史成全了申侯这样一个人物,他不只赢得了西戎等边远民族的信任,也赢得了即将新建王朝的势力的信任——即将建立东周的平王乃是他的亲外孙。

周幽王一看大势不好,慌忙命令点起烽火。可是,那些以前上了当的诸侯都说:“周王是在‘戏’我们呢,不要理会他!”当然,有许多诸侯对周幽王的统治早就失去了信心,也就借故按兵不动了。京城的兵力本来就不多,一些将士看到幽王如此荒诞,也纷纷离去;能打仗的只有幽王的叔叔郑桓公。郑桓公为了保卫周王朝,拼死一战,不幸最后死于乱军之中。

外敌很快攻入了京城,在骊山杀死了幽王,掳走了那个祸国殃民的褒姒,把京城的财宝也洗劫一空。

《诗经·小雅·十月之交》一诗具体而微地描述了幽王覆灭时的情景。那是十月的一天,白天出现了日食,白日比黑夜还黑,真正是伸手不见五指。到了晚上,月亮也被“天狗”吃掉了,整个世界像是沉没在黑暗的深渊中一样。先是雷声震动,后是山摇地动,整个世界都翻了过来。“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在风狂、雨暴、雷迅、地动、山摇的那个夜晚,周幽王被杀于骊山下,他宠爱的褒姒被掠走,七个暴虐无道的佞臣都身首异处,原先繁华的镐京也被夷为平地。

在十分凄凉的落日余晖中,西周王朝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