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胡桑阴戏妻
书名:典籍里的中国:春秋故事作者名:严曼华本章字数:2399更新时间:2024-06-05 16:06:29
东风吹过,春时已至。路旁,一树树桃花开得烂漫纷呈,道路两侧的青草褪去了浅黄,露出嫩绿的芽尖。微风不时拂在行人脸上,使人感到温软舒适。
在一条宽阔平整的大道上,一辆马车正徐徐行驶,而坐在马车上的人则哼着小曲,一脸畅快。你道这来人是谁?原来是鲁人秋胡。他家本是清贫人家,靠着养蚕织布为生。当他到了成婚的年纪,母亲便为他找了邻村一个十分贤惠的女子为妻。然而新婚才五日,这秋胡就去外做官,留下家中年迈的老母与娇美的妻子。而今,五年一晃而过,他也在战场上挣得功勋,此次衣锦还乡,他一脸春风得意。
望着路上逐一掠过的景物,秋胡不禁感慨万千。五年过去了,故乡的风景还是一模一样,不曾变过。可是他此次归来,再也不是那个一贫如洗的采桑郎了,看着身上崭新的衣服,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因此愈加催促马夫赶紧往家中去。
路过几户人家,转过一道弯,忽然,一抹丽影出现在不远处。那人脚边放着竹筐,一双纤细的手正伸长了去攀折树上的桑叶,不时露出洁白的胳膊。秋胡伸长了脑袋,望着那窈窕婀娜的身姿,脑海中一个念想忽然浮现。他立马叫停了车夫,下了车来。他整了整衣襟,快步朝那道丽影赶去。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此采桑?你的夫君呢?他怎么不陪你一起?”他脸上堆满笑,活像一张起了皱的大饼。
采桑女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弯弯的蛾眉,水盈盈的眼眸。“这与你何干?”采桑女回道。
“这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秋胡不由得又靠近几步,笑道,“试想,要是娶了你这样一位美娇娘,谁还忍心让你这样操劳?可见,你的夫君并不会疼惜人。”
“哼!”采桑女听出了话中的调戏意味,向后退了两步,面带薄怒道,“我夫君疼不疼惜,又与你何干?”
秋胡望着她因生气而飞红的脸颊,更觉可爱,因此愈发放肆起来:“既然你的夫君不疼惜你,你不如跟我如何?你看你如今再怎么采桑,一日也不过一筐,收入甚薄。我这里有金饼一块,现下就可送你,你看如何?”
采桑女见他越说越离谱,不由动了真怒,义正词严地拒绝道:“我听说‘一马不配两鞍,单牛岂能并驾’。我并非没有夫君,而是夫君在外做官,恐怕比你还要有钱有势呢。我五年来一直洁身自好,岂能受你羞辱?如果你还不快快离去,我就要叫人来了。”一番话将秋胡说得面红耳赤,只能狼狈逃回车上,让车夫快速离开。
不多时,车子到了秋胡家门口。秋胡望着颓圮的屋墙,心中涌起一阵惭愧,早把刚才的调戏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伫立在门口,望着院中正端着食盆喂鸡的一位老妇人,眼中不禁热泪盈眶。
“母亲?”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闻言,老妇人刚抓起鸡食的手一顿,缓缓转过身来。见到来人,顿时也是老泪纵横。母子相见,不免涕泗交流。老妇人将秋胡引入屋内,不断问他战场上的见闻,又问他受伤与否,秋胡都一一回答。他不住打量这破窗烂墙的屋子,心中也是一肚子疑问。等到母亲问完,才问道:“母亲,家中为何落魄至此?”
小古文
《列女传·鲁秋洁妇》节选
洁妇者,鲁秋胡子妻也。既纳之五日,去而官于陈,五年乃归。未至家,见路旁妇人采桑,秋胡子悦之,下车谓曰:“若曝采桑,吾行道远,愿托桑荫下餐,下赍休焉。”妇人采桑不辍。秋胡子谓曰:“力田不如逢丰年,力桑不如见国卿。吾有金,愿以与夫人。”妇人曰:“嘻!夫采桑力作,纺绩织纴,以供衣食,奉二亲,养夫子。吾不愿金,所愿卿无有外意,妾亦无淫泆之志,收子之赍与笥金。”秋胡子遂去,至家,奉金遗母,使人唤妇至,乃向采桑者也。秋胡子惭。妇曰:“子束发修身,辞亲往仕,五年乃还,当所悦驰骤,扬尘疾至。今也乃悦路旁妇人,下子之装,以金予之,是忘母也。忘母不孝,好色淫泆,是污行也,污行不义。夫事亲不孝,则事君不忠。处家不义,则治官不理。孝义并亡,必不遂矣。妾不忍见,子改娶矣,妾亦不嫁。”遂去而东走,投河而死。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自你走后,家中就只我与儿媳二人,靠采桑织布为生。可正是不巧,你走后没多久,我就小病不断,家中的积蓄也用光了。幸好儿媳贤惠,始终没有抛下我,日日忙前忙后,操持家务。而我只能待在家里做点喂鸡这样的小事。”
秋胡闻言,心中更感惭愧,叹道:“没想到内子这样坚贞自守,是我亏待了她。”说完,又向屋中四处望了望,道:“人呢?怎么没见她?”
“你刚才回来的路上没遇到吗?她就在路边采桑。”
“路边?”一道倩影跃入脑海,让他顿觉不妙。忽然,一道熟悉的细细的声音传了进来:“婆婆,家里来客人了吗?”只见一个女子提着竹筐走了进来,一打照面,二人俱是一惊。那细蛾眉,薄朱唇,可不就是刚才自己调戏过的采桑女!
学点知识
杂剧《秋胡戏妻》
这个故事表现了一个具有高尚生活理想和道德情操的女性,以及其凛然不可侵犯的做人尊严。这原本是一个流传颇广的民间故事,后来被记载在汉代刘向编撰的《列女传》中,元代戏曲家石君宝将其改编为杂剧《秋胡戏妻》。石君宝对这个故事作了进一步加工改造,秋胡之妻也有了“罗梅英”这个名字。杂剧内容为:秋胡不知桑间少妇便是其妻,而误以为他人之妇而辱之;梅英满以为怒骂的是与己无干的衣冠禽兽,没料到竟是苦等的丈夫秋胡!
“母亲,这是内子?”他有点不敢置信。望着眼前的女子,他将女子的眉眼逐一对应回新婚当日,忽然发现确实能重叠在一起。只不过那时的妻子活脱脱一副清纯可爱的模样,而眼前的这人,或许是日夜操劳,眉眼中已有了淡淡的疲惫之色,然而却更衬托得她成熟妩媚。而妻子一听见他叫老妇人母亲,便也问道:“婆婆,这是良人?”老妇人呵呵一笑,不住点头。
秋胡羞愧地低下了头,妻子则冷笑道:“原来是良人!你当初辞别母亲,前往外地,五年才回。如今回来第一件事不是来见母亲,而是在半途见色起意,调戏良家妇女,这是忘母恩。忘母是不孝,好色是污行。你这样既不孝又满身污行的人,是我之耻。此前我为你洁身自好,没想到反过来竟然还要被你调戏,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说完,便掩面啼哭,一路朝东跑去。
秋胡此时早已悔断肝肠,待向母亲解释完后,便赶忙追了出去。可惜,等他追到时,妻子早已投河而死,只有汤汤流水奔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