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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教的工具

书名:现代的历程:机器改变世界(全四册)作者名:杜君立本章字数:2827更新时间:2024-05-29 15:00:57

因为路德的出现,教堂的时代已成过去,印刷机的时代开始了。

英国新教改革运动活动家约翰·福克斯在《殉道者》一书中写道:“上帝不再使用刀剑去征服他那地位显要的敌人了,他现在的武器是文字、阅读和印刷。”

教堂是口语化的,阅读将宗教变成一种书面语文化;对每个人来说,信仰与思维发生了相互作用,信仰改变了思维,思维也改变了信仰。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中,宗教始终是印刷产品的最大宗主题。“直到1900年,宗教书籍的出版数量才首次被其他书籍超过。”

文字与宗教一起,也成为欧洲君主制革命和现代民族国家的助产婆。用基辛格博士的话来说:“地理大发现时代的开始、印刷术的发明以及基督教会的分裂这三大历史事件,宣告了旧的大一统理想的终结。”

宗教改革对于西方文明发展的最深刻贡献并非宗教上的革新,而是结束了统治欧洲的教会权威。从此以后,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政教分离,宗教在很大程度上变成私人事务,这种去道德化为接下来的西方崛起扫清了道路。

虽然马基雅维利没有预见宗教改革,但却预言了封建社会贵族与国王时代的终结;被称为“恶棍手册”的《君主论》以惊世骇俗的勇气,宣告一个绝对统治的君主时代的到来。

目的证明手段正确的马基雅维利主义,其实就是弱肉强食的政治无神论,政治被剥去道德的皇帝新装,从宗教和哲学中分离出来,沦为赤裸裸的权力之术,国家不受任何道德法则和法律的约束。人民与统治者被强烈对立,“深刻认识人民的性质的人应该是统治者,而深刻认识统治者的性质的人是人民” 。

讽刺的是,马基雅维利将此书献给佛罗伦萨君主美第奇,后者刚刚带给他一场牢狱之灾——“人民是忘恩负义的,让他们爱戴,不如让他们害怕。”

与其说民族国家是君主制的产物,不如说君主制是民族国家的产物。

如果没有现代民族国家,资本主义也许永远也不会在欧洲建立起来。作为一种历史的例外,新教和印刷资本主义的结盟,创造了欧洲第一个重要的、既非王朝也非城邦国家的荷兰共和国,阿姆斯特丹成为欧洲的印刷中心和“知识中心”。

比路德稍晚几年,茨温利发布《六十七条论纲》,在瑞士掀起了宗教改革的狂潮。

受路德和茨温利的影响,加尔文于1536年出版了《基督教原理》,并在日内瓦创立新教加尔文宗。“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神父”,具有极高识字率的日内瓦成为现代第一个“靠严格的自律,使个人自由和平等相结合的社会;这个社会的基础,是追求道德完美的共同奋斗” 。

宗教改革带来的一个重要影响是,欧洲在政治上和宗教上都走向多元化,除教会和国家之外的第三极——个人良知开始得到认可。

新教徒崇尚勤劳、俭朴和积极向上,反对奢侈、浪费和不劳而获,更关注现世而不是来世;他们认为世俗义务是上帝应许的唯一生存方式,而工作和劳动是人生最大的责任。路德号召人们“向小鸟学习”,“如此赋予俗世职业生活以道德意义,事实上正是宗教改革,特别是路德影响深远的一大成就” 。

恩格斯发现,“在路德遭到失败的地方,加尔文却获得了胜利。加尔文的信条适合当时资产阶级中最勇敢的人的要求” 。一大批冒险进取、克勤克俭,对社会有着强烈责任感的信徒成为新兴资产阶级的精神代表。尤其是荷兰的加尔文宗信徒,从农民到银行家都愿意勤俭持家。到17世纪晚期,尼德兰共和国成为欧洲最富裕的国家。一个典型的例子是16世纪的银行家富格尔,他工作了一辈子,仍拒绝退休。他说:“只要我还能赚钱,我就绝不停止赚钱。”

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郑重指出,整个资本主义的精神气质正是源自这种宗教信仰。与韦伯齐名的桑巴特在《犹太人和现代资本主义》中进一步揭示——清教就是犹太教。确实,16——18世纪的商业革命主要发生在新教国家,即便是信仰天主教的法国,控制上层金融的依然是新教徒和一小部分犹太人。

韦伯认为:“在近代的企业里,资本家与企业经营者,连同熟练的上层劳动阶层,特别是在技术上或商业上受过较高教育训练者,全都带有非常浓重的基督新教的色彩。”

社会学家默顿提出,新教精神也是英国科学的主要动力源泉,科学探索是“赞颂上帝”的最可贵努力。“清教主义和科学最为气味相投,因为在清教伦理中居十分显著位置的理性论和经验论的结合,也构成了近代科学的精神实质。”

对于西方文化的“祛魅”而言,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至关重要,这为西方理性主义和工业资本主义的兴起奠定了基础。还有宗教学者认为,宗教改革引发了一场波及广泛的深刻规训过程,可以称之为规训革命。这场变革大大增强了近代早期国家的权力,其影响在信奉加尔文主义的若干欧洲地区最为深远和彻底。

应当指出的是,理性和独立作为新教的美德,与阅读密不可分。“新教徒们比天主教徒有更多的书,新教从业人员平均拥有的书是天主教相对应人员的三倍,这比例和商人、艺人及低级文职人员一样。在那些被划为‘资产阶级’的阶层中,加尔文派的书房比天主教派的大9倍。”

在中世纪早期,识字的人几乎都是神职人员。从1500年开始,学校的数量与日俱增。这一方面得益于印刷革命降低了书籍价格,另一方面也与新教的兴起有很大关系。在信奉新教的国土上,到处都开设了学校;除神学外,学校也传授一些其他知识。因为整个社会都鼓励人们阅读,这也促进了印刷业的蓬勃发展。

当时,有一本名为《比利时忏悔录》的书在加尔文信徒中不胫而走。书中写道,自然是“我们眼前一部最美丽的书籍,在这部书里,所有创造出来的东西,无论大小,都是向我们展现上帝昭示给我们的无形之物的字母”。

“人必须为真理而战。”印刷术被马克思称为“新教的工具”,其实它还是国家的工具、资本主义的工具和民主的工具。

新教革命引发了一场全民阅读运动,并由此发展为宗教民主运动,每一个“上帝的公民”都可以通过阅读《圣经》来直接理解上帝,发现真理,而不需要任何权威专家和中间代理人。

与天主教徒相比,新教徒不仅拥有较高的识字率,而且具有更强的阅读能力,而阅读能力也是现代人的基本标志之一。

新教教派之所以多如牛毛,源于这样一个观点:《圣经》所言绝对不会出错。一个人的阅读取代了口语传播的教堂,使人在孤独中面对自我,个人主义和理性主义被激活。就这样,新教在无意中传播了关于自由、自治和平等的现代观念,并通过信仰建立了最早的公民盟约关系,这种精神经典地体现在《五月花号公约》中。

“为了满足对书本和其他印刷品的需求,1638年,清教徒在英国殖民地建立了第一家印刷厂,创造出了当时世界上识字率最高的社会群体,有45白人女性和70白人男性识字。到1790年,白人男性的识字率甚至达到了惊人的90。”

在美洲殖民地时代早期,每个牧师都会得到10英镑,来启动一个宗教图书馆;清教徒对文字和书籍有着宗教般严肃甚至神圣的感情,《圣经》是所有家庭的必读书。

有西方学者总结说:“新教是一种倡导文化知识,倡导晚婚、婚姻生活、少要孩子、多受教育,期望长寿的宗教,新教对这一切都起到了促进作用。文明是知识、文化和制度结合的产物……新教对欧洲的现代化进程总的来说贡献的是合适的文化,而英国新教作出了独特的贡献则是制度上的,它建立了立宪政体以及一个非神权的、更宽容的教会,并使教会成为社会而不是国家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