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之始
书名:现代的历程:机器改变世界(全四册)作者名:杜君立本章字数:2596更新时间:2024-12-27 18:39:37
世界上最神秘的莫过于时间,那个无始无终、无声无息和永不停止的东西,叫作时间。它像包容一切的无际海潮,人们和整个宇宙好似漂泊海潮上的薄雾,像幽灵那般时隐时现。
——[英]托马斯·卡莱尔
人是一种思想动物。思想就是疑问,比如是人创造了历史,还是历史创造了人。
人们常常把历史比作一面镜子,而不是一幅画;所谓历史,其实就是当下人类的镜像。司马迁谓“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镜也”。
古希腊有个传说,纳西索斯在水边发现了自己的倒影,迷恋得不能自拔,最后竟蹈水而亡。历史或许源于人类的某种自恋,这注定历史充满吊诡。在吊诡的历史中,人类文化常常显得如此荒诞和不可思议。
当我们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不只是自己,也是时间,更是一部历史。镜子中的这张脸,不仅有岁月的印记,还有来自父母的遗传,也有祖父母和外祖父母的特征;如果继续向前追溯,历史便呈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无论何时何地,始终都站在历史之上,只是很少注意到这一点。
对任何人来说,历史总是存在的,虽然并不总是以历史的形式体现。通过历史,我们能更深刻地认识自己;失去历史,人就陷于无知。作为历史的结果,人类的暂时化实际就是时间的人类化。
在历史的长河中,时间从来没有停止过流动。正如奥维德所说,时间吞噬一切,历史如同一个时间的黑洞。时间与空间相反,但又与空间相关,就如同生与死相反,但生命又与死亡相关一样。
人与时间一样,就其消除存在而言,都是一种否定性的存在。人对自己本质占有的同时,也是他对历史演变的一种把握。历史是自然发展的现实部分,自然的意外嬗变产生了人类这种精灵。
许多故事都有一个这样的开头:在很久很久以前……从宏观上说,时间是没有起源的,时间的出现肯定比人类的出现要早得多。时间或许是一种相对概念,它对人类和对宇宙并不一定意味着同一个意思。
对宇宙而言,只有一个白天和一个黑夜。那个白天持续了最初的30万年,从那时起便一直是黑夜,黑夜持续了约150亿年,不要被太阳的假象所迷惑,即使现在也只是宇宙的黑夜,你每日看见的白天是由地球的旋转所创造的。当你所在的地球的那部分面向太阳,你看见太阳,你拥有白天。当你那部分地球背对太阳,你拥有黑夜且看到宇宙自身,它黑暗一片,于是夜的黑寂便是宇宙的黑寂。
根据《创世纪》的记载,宇宙是在公元前5000年诞生的。现代考古发现,人类文明也确实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但宇宙无疑比人类要古老得多,而上帝或许只是人的想象。
据说,上帝造人只用了七天。为了给女儿赚学费,霍金用两年时间写出了《时间简史》。这本用量子物理探讨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书,被译成40多种文字,并卖出不可思议的2500万册,几乎成为当代人的《圣经》。事实上,这本“上帝缺席的书”全世界也没有多少人能真正看懂,霍金压根儿没有讲什么“时间的历史”。
时间有历史吗?时间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或许连智慧得全身只剩下大脑的霍金也没有找到答案。因为宇宙在空间上没有边界,在时间上没有开始和结束。
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说:时间究竟是什么?没人问我,我倒清楚;有人问我,我反倒糊涂了。在奥古斯丁看来,时间和世界无疑是上帝同时创造的——
你创造了所有的时间,你存在于所有的时间之前。在时间没有存在之前,没有任何时间。所以,在你创造什么东西之前没有时间,因为你创造了时间本身。
在欧洲,“时间老头”和圣诞老人一样,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古老形象。他又老又秃,走路还一瘸一拐,肩上长着一对翅膀,手里拿着一把镰刀,还有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有时还带着一只沙漏。
这是人们对时间的人格化想象。手持镰刀同样也是死神的特征,时间与死亡微妙地联系在一起。因为一旦人死了,就不会再有时间。
与欧洲相反,在中国传说中,人们认为时间就是“永恒”或者“生”;中国古人常常将时间的形象赋予“寿星”、神龟或者老槐树。
奥古斯丁说:“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只有死是确定的。”时间和死亡无疑是人类最早遇到的严肃问题。《庄子·大宗师》中说:“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在一个传统的中国人看来,一个人的死与生,就像白天与黑夜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谓“死生如昼夜”。
从哲学上来说,如果说时间代表生命,那么死亡就是时间的消失,或者说是“反时间”。时间和死亡不仅构成宗教的起源,也成为最大的哲学命题。虽然社会意味着差别,但时间和死亡却是最平等的事情,它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正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卢克莱修说:“时间本身并不作为时间而存在。”哲学家的思考总是玄奥的。人类一直在努力,让时间变得更容易被感知到。人是一种时间性生物,人的生命系统天然地存在一种时间的方向感,这种时间方向感是一种原始概念。
客观上,时间是绝对的和均质的,可以用科学方法加以度量,但在人们的感知中,时间却是相对的和不均质的,有时快有时慢。人的存在体现出时间性;或者说,只有当人有时间性,人才能存在。人不仅生存于“时间之中”,时间也构成人的生命本质。
人被赋予时间和历史,但对人来说,时间本身不是目的,人只是利用时间去完成自己的历史。
历史学是一门关于时间的学问。时间与空间不仅是人类历史的背景,也是人类历史的动因之一。人类数千年的历史,也是关于存在与时间的历史。布罗代尔说,一部历史也就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一系列形式和经验。
海德格尔把时间和历史观念引入对人和存在的理解。时间和历史不是年、月、日,不是时、刻、分、秒,而是人的本源性存在方式。人的存在是时间性的,因而也是历史性的,“历史性作为生存的存在建构归根到底只是时间性”。在《存在与时间》中,他将人定义为存在者,“存在感”构成人的基本意识。因为存在感,个人与世界之间总是处于一种对抗状态:人难免一死,世界为什么没有末日?让人感到可怕的是,“我”死了,“我”不存在了,而世界还存在。时间因此体现了人与世界的联系。
人的根本性存在是时间性的,所以笛卡儿说,我思故我在。“因为我们活着,我们自己就是时间。”
从唯心的观点来说,时间几乎是所有灵性动物的“意识形态”;但似乎只有人类才具有时间观念,并将时间理解为一种社会制度,这对于现代人来说尤其如此。
自从18世纪下半叶以来,人们越来越频繁地提到新的时代。很快,就出现了“现代”这样一个新的时间概念,它表达的是一个新时代的特征:“时间不仅仅是反映所有历史事件的形式,它自己还赢得了一个历史性的品质。历史不再是在时间里进行的,而是通过时间来实现的。这样,时间被赋予了生命力,自身成为一种历史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