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为实：枯枝怒放牡丹花

用“繁花似锦”这样的词来形容盐城，真的一点不夸张。这是我对自己走入盐城后最强烈的初印象。但关于盐城的花，真的再也没有比传说中的枯枝牡丹更吸引我的了。

如果不是来到盐城，不是就要走近这个传说，我想我是似信非信的。

枯萎的枝干上盛开牡丹花？！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而且查资料看野史故事多了，说起盐城便仓的枯枝牡丹，真的是神乎其神。

为了让大家知道有多神，我还是把传说一一列举在这里吧。

传说一：来自古书《镜花缘》。唐代武则天为庆贺登基，责令百花隆冬开放，对此有违天时的圣谕，百花不敢违抗，唯有牡丹不但无花，连一片叶子也没有。武则天大怒，遂令架火炙花，宫中两千余株牡丹瞬间被烧成枯枝。然牡丹不畏权贵，对武则天的恣意横行极为不满，带着遍体鳞伤，却在烧焦的枯枝上绽花一朵，以示抗争。武后怒气难息，遂将枯枝牡丹贬出长安。淮南卞滨敬其气节，移植于淮南卞府后花园内，遂成牡丹异种。作者李汝珍还在书中特别强调：“如今世上所传枯枝牡丹，以淮南卞仓最多……”

传说二：元朝末年，少年卞元亨膂力过人，曾赤手空拳打死一虎。后追随吴王张士诚，为其帐前兵马大元帅。士诚兵败，元亨隐退便仓，因赶路仓促，途中马鞭丢失，遇一梅花鹿，口衔枯枝，跪于马前。元亨取其枯枝，策马而归。至便仓家中，插枯枝于地，不几时便开出花来，遂为枯枝牡丹。

传说三：明朝一伍佑籍盐官杨应广，悉元亨遣戍辽东，知其牡丹奇异，钟爱之灵气，遂移植官署，但栽而不活，只得弃之。卞氏后裔复取，栽之原地，竟又枝舒叶惹，生机勃发。是为便仓枯枝牡丹。

无论传说的故事哪个是真，也无论英雄帝皇孰是孰非，结果只有一个，多少风流已随雨打风吹去，但枯枝牡丹仍在，而且只在盐城便仓的卞氏宗祠园内。

重点是据说只此唯一出处。

所以，去便仓看奇花牡丹，便成为我这次关于盐城“花”主题的重中之重。

所以，当我和盐城朋友坐在一家小龙虾馆准备开吃当季肥美小龙虾时，又忍不住滔滔不绝说起便仓牡丹的种种典故，说得就像我刚看过似的。其实我没有。朋友看我说得头头是道，问我，你去看了吗？我放下一手油虾，尴尬摇头：“不过我明天就去。”我声明。

“那你看了再说。”朋友笑，“要看到枯枝牡丹哦，不能只看到牡丹。只有看到真的枯枝牡丹花，你才会觉得真的神奇。赶快去，这两天牡丹正开着呢，再不去又晚了，得等明年了。”

这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此牡丹非彼牡丹，难道便仓还有别的牡丹花？

第二天阳光明媚，四个朋友一车驱往便仓。到了才知道，传说中栽有枯枝牡丹的卞氏宗祠是在便仓镇上。镇不大，也因为正是牡丹开花的季节，闻名而来赏花的人很多，车也很多，就把一条不大也不宽的小镇街道挤得有点熙熙攘攘的感觉。在这个特别的春天，这样的人群，和争看传奇牡丹的心情，就格外的让人温暖和亲切。

说真的，卞氏宗祠是老宅，园子不大，但满园都是花草树木，都围绕着园中正在盛开的牡丹花，大朵的牡丹花开得非常漂亮。许多人在和花合影，姹紫嫣红，人面桃花。这个时候，没点儿坚定的信念，真的就会“乱花渐欲迷人眼”，看见花就醉了，谁还管是什么样的枝头上开出来的。

但我很较真，我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是验证神话，我可不能被眼前繁花乱了心智。我要找到枯枝牡丹。我要看到的是枯枝上开出的那些牡丹花。

可是我失望了。我在园中间阳光下盛开的那片牡丹花下找了个遍，“没有枯枝啊，不是枯枝啊，就是正常的牡丹花啊，怎么回事？”我扭过头去问同行的朋友，一看，一个人影儿都没了，不知道跑哪个角落去跟哪株花合影去了。

我坐在园子里的石凳子上发了会儿呆，心想，传说也会言过其实吧，也就是一个故事，不一定能都当真。这里花开得是非常漂亮非常大，但有时候，有些故事，真的也许只是因为有了神话的加持，才神乎其神，赋予了故事和物体本身的传奇性而已。

说白了，也就是更大更美的一园牡丹花而已。

拍拍屁股，我站起来准备走人。这时，看到园中角落内侧有黑纱罩着的一片花园，很多人在看。“那是什么？”我自言自语，身不由己走过去。

“牡丹啊！”身旁的保安小哥看了我一眼说，“你们不都是来看这个枯枝牡丹的吗？”

我大喜过望：“这里是枯枝牡丹？！”

“要不然呢。”保安哥哥看我的眼神是在责问我的孤陋寡闻吗？是哦，我来这里不看枯枝牡丹，那来干什么？

赶快虚心请教了一下保安小哥哥。原来，卞园虽然满园的牡丹，但真正的枯枝牡丹只有七株，也就是眼前顶上罩着透明黑纱，四周拉着红绳围起来，还有两三位保安小哥一直看护着的这一片。

真的只有七株哦，静隅在卞园的一处角落。

七株牡丹，都叶繁花盛，花开得更大更漂亮，但它的枝……“啊！”我惊喜地叫起来，“快来快来，我看到枯枝了，真的都是枯了的枝干啊！好神奇啊！为什么这样的枝干上能长出这么青翠的绿叶，开出这么大的牡丹花啊？真的太神奇了！”

我发誓，当我看到心心念念听了很多传奇说法的那七株枯枝牡丹时，我的兴奋和激动已不是我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有的。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单纯地激动过了，而且只是因为一朵花，和花的枝干。

我忍不住打电话，把那三个不知走哪儿去了的朋友叫回来。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和我之前一样，看“花”了眼，看见了牡丹，没看见枯枝。

我们每个人都很惊奇。七百年的牡丹啊，而且千真万确，枝干是枯竭的，但就是这样的老树，长出新叶，盛开花朵。

的确眼见为实。所以一定要相信，一定要亲眼见到，一定要亲手抚摸，我们才会确认那些神话和传说其实都有可能是真实的。我也宁肯相信，那些植物学家们对枯枝牡丹“长一尺缩八寸”的科学而理性的研学，都不如当我亲眼见到以后，对大自然善因良果的另一种心服口服。

站在枯枝牡丹前，我确信，植物不但有灵性，它还承载并传承历史。它是历史书写史诗时滴入人间的一滴墨，它用它活化石般别样的存在，见证着远古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