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里最美的单车斜阳

在一个很深的夜里，忽然便梦见了遥远的时光，骑着单车，去几公里外的学校上晚自习，夕阳满天，将我骑车的影子涂抹得悠长。醒来时，窗外依然是这个客居城市初夏的夜，黑暗包围着我，可是心依然在被梦境或记忆里的夕阳抚摸。一种软软的痛，痛中带着幸福和甜蜜。多希望世事风霜只如一梦，在醒来的此刻，依然是十几岁的年华，扑面而来的青春和阳光，将一切梦魇一扫而空。

回首间光阴如古老的手撕日历，化作片片并不连贯的过往，如蝶纷飞，不经意的触动，便惊起一地昨日的黄花。那时我拥有的第一辆自行车，是姐姐的。姐姐出嫁的时候，家里给买了辆自行车，那个年代，自行车也是较为贵重的物品。当那辆车子到了我手里，我也曾一度极其爱护，只是时日一长，它在我呼啸的青春里，便渐渐失去了光彩。日复一日地骑它飞奔，便没有了最初的感动与呵护，一如想珍惜却最终辜负了的美丽时光。直到有一天，它丢失了，才想起所有的好，现在想来，少年时也曾丢过几辆自行车，却只有第一辆，常让我感叹。

最喜欢夏日的傍晚，绿蜻蜓翩舞于云天之外，骑上单车，直奔校园。河畔有一条平整的土路，我喜欢从那里经过，长风吹过水面，带着潮湿的凉气，还有岸边杨柳淡淡的清芬。那时和班上一个女生很要好，很纯很真的好，常常在自习的时候，她传来纸条，说想出去看看落日。于是偷偷溜出来，骑车直奔河边。她坐在后面，总是哼唱那时流行的歌曲。现在，那些当年很红的歌，早已成为经典老歌。前一阵子，走在街上，听一个商店里播放那首《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我竟在那里站了良久。

我们坐在石堤的台阶上，身旁是垂进水中的柳条，目光掠过满河流水的灿烂，去看远远的西岸那一轮将沉的红日。身后的堤顶上，自行车斜支在那里。我们亦是无言，只是看着天边不断变幻的色彩，任晚照将我们轻喜悄愁的心跳撞击得通红。那个夏天，我们就常这样坐在河边，各自任思绪飞扬。那时的我们，就像两只悠悠的白蝴蝶，在芬芳如茵的草地上，翩翩地飞。

许多年以后的一个晚上，在网上闲逛，在一个陌生人的博客里，发现一张卡通图片，小河流水，石堤垂柳，晚风斜照，坐在一起的少男少女，还有那一台单车，那一瞬间，心仿佛被什么温柔地击中，就像穿透岁月的石子投入时光的湖，心间泛起层层叠叠的回忆，像当年身旁柔柔无言的柳在河面漾起的绵绵眷恋。

成长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仿佛还没来得及回味，一切已飘摇远去，成为那一片不可碰触的圣洁遥远。而汹涌着奔向眼前心底的，却都是繁华世间不被预料的种种，茫然随之载浮载沉，让沧桑漫卷额头心上。我不想说，那是一段无悔的岁月，因为，有那么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对那个坐在我单车后面的女孩。可是，细想起来，似乎并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有过那样的情境，就足够。就像她在我单车后唱的那些歌，虽已泛黄，却回味更浓。

是的是的，就算无法一一重来，就算记忆会蒙尘，它却永远是我心底感动的源头。多想在如旧的黄昏里，让单车碾碎一地夕阳，让熟悉的歌声仍在耳畔，那么，我的心，定会滚烫如初，我的泪，也会甜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