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共和国的落幕（3）

联省终结

尽管荷兰爱国者党厌恶法国启蒙运动的激进思潮和革命言论，但他们天然地比任何群体都更可能加入法国大革命的势力。不过，地理因素决定了南方首先被革命的法国所控制。1792年11月法军在热马普获胜之后，革命事业便在南部得到发展；1794年6月，法军在弗勒吕斯大败奥军之后，整个南尼德兰完全处于法国控制之下。不过，1792年至1794年间，强加给奥属尼德兰的只是一场来自外部的革命。它与18世纪80年代晚期民众起义的主旨和关注点没有连续性，因此也缺少民众的支持。1795年10月，南尼德兰正式并入法国，随之而来的是影响深远的制度变革：先前的省级行政机构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9个法国式的省；司法体系也被法国的革命体系取代。1796年9月，教会遭到查禁，教会建筑和财产被没收。随后的1797—1798年间，这里兴起削减世俗神职人员影响力的运动。不过这对大多数民众而言，完全是异域的，它的动力来自法国。

在北尼德兰，事态的发展则截然不同。1795年1月，法国革命军成功渡过冰封的大河。法军到来之前，人们对革命的期盼便在不断累积，以此引发的一波革命的热潮又横扫法国军队。1793年至1794年间，北尼德兰的众多读书会重夺先前爱国者党的锐气，再度积极宣传反奥伦治派的情绪和激进观念。据称，到1794年夏，仅在阿姆斯特丹就有34个读书会，其成员规模为60—80人。而在各个大城镇还存在众多类似的社团。许多会员不仅以革命观念还以枪支武装自己，准备好重启1787年中断的斗争。乌得勒支城有12个在私宅中聚会的读书会。它们中共计有1000名自由军士兵，藏匿了数百支枪。1794年9月，阿姆斯特丹被革命秘密委员会用海报和小册子淹没了。10月曾有一次起义的苗头，但是被不列颠和普鲁士人鼎力支持的奥伦治政权迅速镇压。

1795年1月，行进的法军抵达乌得勒支城时，看到的是一个热情等待他们的城市。城里四处装饰着三色彩带和大革命的其他标志。在法军到来之前就接连展开的一系列起义赋予了法军入侵的合法性。看到这一有利条件，法军决定稍作停留，再向阿姆斯特丹挺进。乌得勒支城的各个革命委员会再次行动起来。这次，他们接管了城市，全国各地革命委员会迅速效仿他们。1795年的法军入侵宛如一场狂欢。正如一个不列颠观察者指出的：入侵“欢快地进行”，各座城镇装饰着三色旗、革命海报以及爱国者党的黑色帽徽。针对逃离的奥伦治派显要的人身或者是财产的暴力行为相当少。

尤为引人瞩目的是，1787年遭到镇压的革命运动与1795年重启的革命之间有着高度的连续性。在1795年发挥着重要作用的众多俱乐部、读书会、印刷厂、民兵部队和书店，也正是活跃于18世纪80年代早期和中期那些。事实上，1795年的荷兰革命在当时被视为爱国者党革命的延续，因此它所依据的原则也曾激励过荷兰起义和共和国的创建。当然，这是一次复兴，不是共和国的覆灭。这种革命是真正的解放，是对暴政的扫除，并且因为法军相对遵纪、得体的行为而强化。这种严明的纪律与撤退的不列颠和普鲁士人涣散的纪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如英格兰目击者观察到的那样，不列颠和普鲁士士兵将自己的挫败发泄到民众身上，沿途洗劫城镇和村庄。革命是对过去荣光的恢复，这样的理解展现在无数的胜利游行、感恩仪式、剧院演出和宴会中。许多这样的活动，既在颂扬荷兰的过去和共和国，也在颂扬法国大革命的理念。公民的政府中，也存在着对1787年以及其他过去历史的回归。1795年3月，代尔夫特举行了首次市政官员的民主选举。最得人心的10名候选人中，至少有7位曾是1787年爱国者党议事会的成员。

1795年，共和国更名“巴达维亚共和国”。不过，新领导人还需要一些时间来组织和拟定他们脑海中影响深远的改革。巴黎的公共安全委员会和驻尼德兰的法军军官已向爱国者党保证，他们不会干涉革命的荷兰共和国的建立。于是，暂时而言，巴达维亚共和国将采取什么统治形式还是未知数。民主的反奥伦治派如今控制着市级、省级以及其他常规机构。但是目前和接下来的数年里，体制、程序或管理体系本身都不会出现任何重大变动。事实上，在18世纪90年代末，将巴达维亚共和国称为“联省”仍是稀松平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