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672—1702年：威廉三世执政期（13）

在10月初，英格兰驻海牙大使阿尔比维尔侯爵就意识到了摄政官们意图获取什么：“以华而不实、稀松平常的宗教、自由、财产权、自由议会以及虔诚严谨地守法为借口的绝对征服。他们估计，这一点，外加反法战争，不过需要一个月的工夫。” 侵略军总人数超过2.1万人，包括14 352人的荷兰常备军，一支大型炮兵部队，还有5 000名胡格诺派、英格兰和苏格兰志愿者。按照设计，这支军队的规模应该能与詹姆士二世能够投入战场的任何军队匹敌，甚或更庞大，装备更精良，训练更有素。为了将侵略军送到不列颠，海事委员会聚集了400多艘运输船，还有一支由53艘战舰组成的舰队沿途护送。

海牙的外交观察员惊叹于1688年荷兰舰队装备的速度和效率。在船只方面，荷兰入侵舰队是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的4倍多。许多行动都在暗中筹备，繁复的计划后便是精心设计出的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而这些活动早在入侵舰队起航前就广受评论。一名驻海牙的外交官评论道：“必须承认，这项计划的规模不可能再大，也不可能协作得再好了。” 作为一项组织性成就来评判，荷兰1688年入侵不列颠的行动标志着作为欧洲强国的共和国其效率的制高点。执政、摄政官、海事委员会、陆军以及城镇议事会，在一些关键事情中全都令人惊叹地互相紧密合作。考虑到这项行动的方方面面，包括陆军、海军、财政、后勤、外交、内政，以及本廷克精心谋划的巧妙宣传攻势，远征英格兰或许堪称近代早期政权所取得的、最令人叹为观止的组织性功绩。阿尔比维尔早些时候就察觉到，詹姆士二世及其大臣面临的一个重大难题就是他们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警醒詹姆士二世的国务大臣：“就这个规模而言，基督教世界再没有更好的军队了”“你们可以任意想象，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重大阻碍”。

总三级会议、荷兰省三级会议和执政冒着巨大风险，在很可能刮起暴风雨的深秋季节，将荷兰陆军所有最精锐的部队、共和国最精良的大炮、5000多匹马和众多战舰送往不列颠海岸。英格兰反对詹姆士二世的辉格党承诺给予入侵广泛的支持，但威廉三世和摄政官明白，他们并不能指望这些支持兑现，荷兰领导层往往认为所有英格兰人都极其不可靠。因此，他们必须确保入侵军足够强大，即便只得到不列颠少量的支持，也能击败詹姆士二世。与此同时，军队必须有足够的耐力，假如不列颠爆发内战，他们能维持平衡。另外，必须动员低地国家的荷兰军队备战。因为几乎可以确定，一旦发起入侵，法兰西就会向共和国宣战——路易十四9月就曾警告总三级会议，假如他们对英格兰采取行动，他便会宣战。因此，共和国是有意开展与英格兰和法兰西国王的双线作战。他们相信，无论多么铤而走险，这一战略都为扭转欧洲权力平衡、颠覆路易十四的霸权地位提供了最有利的机会。入侵舰队起航的14天后，路易十四不出所料地向联省宣战。

9月底，由将近500艘船只组成的大型舰队在鹿特丹以南的海勒富特斯勒斯集结。这一过程耗费了数周。刚集结完毕，舰队又被逆风阻碍了整整一个月，兵马饱受磨难。10月11日，阿尔比维尔从海牙发来报告称，荷兰“天主教教徒为国王陛下保住王位热切祈祷军队战胜敌人，风继续阻碍这一切，他们把这场风称为‘天主教之风’” 。由于暴风雨的阻挡，一场未遂的起航带来进一步的损伤。最终到11月初，军队借着强劲的东风离港，它很快就被称为“新教之风”。荷兰军队并没有最终决定好是在约克郡还是德文郡登陆。威廉三世和本廷克只是计划在某个地方登陆，以便在英军够不到的地方上岸，而后便可见机行事。入侵军先是沿着英格兰东部海岸向北行进，远达哈里奇，而后原路返回。英格兰舰队被强劲的东风困在泰晤士河口，眼看荷兰舰队两度路过却不能出港拦截。

奥伦治亲王浩浩荡荡地扫过多佛尔海峡，庞大的舰队在多佛尔到加来一线展开，绵延近25千米，两侧的战舰不断鸣炮，讽刺地向多佛尔堡和加来行鸣炮礼。荷兰军队以阅兵的阵势列在甲板上，“吹号敲鼓”。军队最终在德文郡登陆，不久之后便夺取了埃克塞特。事实证明，在入侵的头三周里，即人们真切意识到威廉三世的军队比詹姆士二世的强劲之前，英格兰给予入侵的支持确实只是零星的。不过，正如荷兰军队登陆10天后奥伦治亲王在埃克塞特向德文郡、萨默塞特郡和多塞特郡的乡绅发表演讲时所言，他并不需要他们的“军事协助”，只需要他们的“认可与到场”来赋予自己的远征和行动合法性。登陆后的头一个月里，结果似乎极其不确定。无疑，假如詹姆士二世的行动再果决一些，那么陆军和舰队都将能够抗击得了荷兰人。但是到12月，他致命的优柔寡断导致自己的权力瓦解，而威廉三世则势不可当地向伦敦挺进。

光荣革命在12月18日发展至顶峰，当天奥伦治亲王及其军队胜利进驻伦敦。首都的所有英格兰部队，包括宫廷卫队，全都依照奥伦治亲王指令，退守到距伦敦20英里之外的地带。城里只剩下荷兰军队。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白厅、圣詹姆斯宫和伦敦的其他地方，都由荷兰军队守卫。奥伦治亲王成了英格兰的主人，并控制了该国的陆军、海军和财政。此后很久，三级会议才启动集会，并不情愿地同意由奥伦治亲王顶替詹姆士二世的位置，与玛丽共同担任君主、联合执政。1689年1月，在三级会议集会之前，威廉三世和本廷克就在计划派遣大批英军到佛兰德，支援共和国的“屏障”和西属尼德兰，以防预期中的法军入侵。

2月，威廉三世才在正式意义上成为英格兰的共同君主。5月，他将英格兰和苏格兰拉入反法战争。尽管如今他成了执政兼国王，但1689—1691年间，威廉三世不得不在不列颠维系他带来的荷兰军队。反对新政权的、势头强劲的詹姆士二世党人不仅在苏格兰和爱尔兰，而且在英格兰本土都有所发展。英格兰的许多贵族和圣公会都以鲜明的冷淡态度，对待詹姆士二世的废黜，以及威廉三世与玛丽的换代。在詹姆士二世逃出伦敦后的一年半里，不仅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就连路易十四、阿沃，事实上还有执政兼国王本人，都相信：没有荷兰军队驻扎不列颠，不列颠的革命将有所动摇，而且很可能溃败，因为英格兰最初给予革命的支持在1689年间趋于衰弱。在荷兰和整个欧洲看来，威廉三世在不列颠的地位、与之关联的荷兰共和国的命运和欧洲的权力平衡依然处在极度危险的状态，在1690年7月的博因河战役之前尤其如此，而这场战役将决定性地扭转爱尔兰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