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629—1647年：迎来胜利的共和国（7）

但事实证明，所有这些都是理论上的，西属尼德兰是颗铜豌豆，比预想的更难击垮。法兰西派军穿越西属尼德兰的南部边境。但西班牙人既没有屈服，也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对抗法兰西上，进而降低对荷兰战线的重视。情况正好相反。此前，西班牙人已在德意志讷德林根战役中战胜了瑞典人；红衣主教兼王子，即腓力四世的弟弟，又作为新任西属尼德兰总督，带着另外的1.1万西班牙军队和新拨付的经费抵达尼德兰。奥利瓦雷斯伯—公爵的战略于是变为：利用西班牙在尼德兰重振的战力猛力打击荷兰，迫使荷兰单独、尽早与西班牙人议和。据西班牙人预计，一旦荷兰这边的情况落定，法兰西也将开启谈判，因为那时法兰西将在战略上处于劣势。结果，尽管法兰西从1635年起就持续入侵南尼德兰，但西班牙在接下来的关键几年里，却依旧坚持集中打击荷兰，而不是法兰西。西班牙大臣之所以偏向于对荷兰发起攻势，而对法兰西维持守势，是因为西班牙人盘算着这是击败法兰西和共和国联盟的最佳方案；此外，还因为他们必须保卫安特卫普、根特和布鲁日，而这些城市更容易遭到荷兰的侵犯，而不是法兰西。他们降低了阿图瓦、埃诺和卢森堡的优先次序，因为这些省份缺乏同等重要的城市。另外，攻击法兰西而防卫荷兰容易导致城市落入异端之手，相反的战略则不会。最后，从荷兰夺取的土地日后可以并入西属尼德兰，可以作为国王的领地对待；然而从法兰西夺取的任何土地，必定会根据最终的和平协定归还。

17世纪30年代末，佛兰德军队人数已超过7万人，此时它比八十年战争开启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在南尼德兰强大防御网络的协助下，红衣主教兼王子有力地阻挡了法荷联军1635年的入侵。侵略行动一退散，西班牙人就从他们的固定驻军地涌出，发动钳形攻势，包围迈赖和克莱沃，围困住马斯河河谷中的荷兰驻军地。荷兰民众为形势的急转直下而震惊。1635年7月26日，来自盖尔登的西班牙军队夺取了据称不可战胜的申肯尚斯碉堡。这座堡垒坐落于莱茵河的一座岛屿上，就在荷兰与德意志边境稍南之处，它是荷兰防御圈上至关重要的一环，控制着沿莱茵河北岸进入荷兰腹地的通道。在接下来的几周里，西班牙人夺取了迈赖的大部分地区，哈布斯堡的帝国军队赶来后，西班牙与帝国联军攻占克莱沃，他们扩展的阵地与申肯尚斯联结在一起。

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放下其他事务，召集大军从三面包围申肯尚斯，他打算整个寒冷的冬季都在外扎营，以收复这座堡垒。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西班牙人继续战斗以维系他们对克莱沃沿线通道的控制。奥利瓦雷斯伯—公爵向红衣主教兼王子保证，守住申肯尚斯比攻占巴黎更重要。因为，如果西班牙人巩固了他们对该地的控制，他们将能毫无障碍地进入海尔德兰和乌得勒支，位于马斯河河谷的荷兰驻军将被围困，荷兰人“将不得不如我们所愿地议和或停战”。海牙艺术家赫里特·范桑滕绘制了轰炸申肯尚斯的戏剧性场景，这是该世纪最大规模的冬季攻势。今天，这幅画被挂在阿姆斯特丹的国家博物馆中。

正是在这个关键节点，在西班牙占领着申肯尚斯之时，鲁本斯带着他“对政治事务难以抑制的偏好”获得了红衣主教兼王子的授权，开启他为荷西停战而进行的最后一次也是最重大的一次努力。到这时，这位伟大艺术家在海牙已背负了“满腹诡计”的中间人之名，需要受到密切监视。法荷之间的条约禁止荷兰与西班牙代表进行非正式接触；为了规避这一条款，唐费尔南多同意了鲁本斯的计划——佯称到阿姆斯特丹旅行，以检查一批新近到来的意大利绘画，鲁本斯随身携带着声称是运往伦敦途中的画作。一到阿姆斯特丹，鲁本斯就设计展开与三级会议关键人物的秘密会谈。奥伦治亲王和法兰西大使很快就明白了鲁本斯的目的。鲁本斯率先申请了进入荷兰省的通行证，但这项申请需要由总三级会议发给荷兰省三级会议，而这触发了执政的友人与阿明尼乌派之间没有结果的争执。随后，各方将这一申请交由执政裁决，执政虽然十分欣赏鲁本斯的画作，但拒绝他进入联省。

1636年年初，奥利瓦雷斯伯—公爵明确下令防卫法兰西，同时越过申肯尚斯，发起入侵费吕沃和上艾瑟尔的攻势，以拓宽荷兰防卫圈上的裂口。1636年的马德里并没有打算入侵法兰西，只是西班牙人随后进军科尔比一举，造成法兰西境内普遍的恐慌。实际上，这完全是权宜之计，根本不是奥利瓦雷斯伯—公爵战略的组成部分。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从内河战舰和两岸炮轰申肯尚斯。经过残酷的轰击，申肯尚斯被迫于1636年4月投降。奥利瓦雷斯伯—公爵所谓的“国王在这片领土上拥有的最精美的珠宝，用来解决国王事务的要塞”就此丧失，他哀叹道：“这是对整个西班牙的重大打击。” 他力劝红衣主教兼王子尝试重夺申肯尚斯，并加强海尔蒙德和艾恩德霍芬的防卫，以巩固西班牙对迈赖的占领。

1635年入侵西属尼德兰的法荷联军惨败，西班牙势力的复兴，以及荷兰在迈赖和克莱沃的挫败，都是对亲王以及对法荷联盟支持者的严峻考验。对于执政而言，同样遭到挫败的还有他如今在管理荷兰省三级会议时遭遇的困境。显然，从此以后，荷兰省摄政官将成为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最为棘手的难题。为了让荷兰省中立，执政的首要任务是用一个愿意听命于他的无足轻重之人，顶替保荷兰省大议长的职位。1636年3月，保第一届任期期满时，机会来了。为了排除保这个障碍，总三级会议派他前往巴黎担任公使，并且一直拒绝批准他返回，直到他已来不及为自己的连任拉票。在保缺席时，范埃森、范登鲍霍尔斯特和卡茨，外加哈勒姆和莱顿的议长，共同决定三级会议选出一位更令执政满意的候选人。3位候选人分别是：阿尔克马尔的阿明尼乌派成员南宁·范福雷斯特；哈勒姆的反抗辩派成员德赫拉赫斯；雅各布·卡茨——1631年选举时，他被保击败，部分原因正因为他是泽兰人。没有一位候选人争取到足够的选票进而直接胜出。而后，卡茨当选——事实上是被执政选中。亲王选择卡茨时，明白这一人选意味着什么。卡茨以诗作闻名，是个慈爱、温文尔雅的人；不过，其他作家和知识分子对他的资历有所质疑，格劳秀斯更是蔑视他，因为他曾主张温和节制，却赞同反抗辩派的严厉政策。他的诗歌赞颂加尔文宗的观念和受威廉·特林克、霍德弗里德斯·奥德曼斯神学影响的第二次宗教改革，尽管有些人认为这些东西与他作品中的浪漫底色并不相符。不过，在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眼里，重要的是他是个谦逊的公职人员；他曾担任米德尔堡和多德雷赫特的议长，却没有成为领导或独立行动的倾向；而且，他缺乏基本外交事务的相关知识。他的谄媚以及与执政宠臣的联系，让他成为执政眼中的理想人选。卡茨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或许有的时候，他更像对抗荷兰省的大议长，而不是代表荷兰省的大议长。1637年12月，他甚至在18座城镇中有15座城镇赞成的情况下拒绝“敲定”收缩军队规模的决议，仅仅因为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反感此项决议。

但是，一个谄媚的大议长加上顺从的贵族集团依然不够。大部分时间里，执政可以依靠哈勒姆和莱顿领导的城镇团体支撑自己的权威；但是，荷兰省内已经没有足够多的反抗辩派城镇来让三级会议保持17世纪30年代早期的那种分裂状态，旧的神学争论也不像以前那样能引起分裂。简而言之，执政已无法阻止荷兰省三级会议的大多数成员竭力争取裁军和削减开支的趋势。1621年以来的第一轮重大裁军计划由荷兰省三级会议在1636年年末至1637年年初的冬天强行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