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516—1559年：领土合并（3）

查理并不打算允许乌得勒支并入荷兰省。但是从战略上考量，再加上没有荷兰省的帮助显然也不可能控制住新省份，乌得勒支最终被置于荷兰与泽兰执政的控制下。1528年，乌得勒支城内开始建造弗里登堡，这是一座用于威吓城里反叛行会的大型城堡，经费由荷兰省提供。乌得勒支新主教乔治·范埃赫蒙德是荷兰省贵族子弟。不过，皇帝拒绝将乌得勒支的司法管理权交给荷兰与泽兰高等法院，他宁可在1528年设立一个独立的乌得勒支省高等法院。

荷兰省声称自己在征服新省份时发挥了主要作用。16世纪30年代，荷兰省三级会议不仅利用这一论断要求与这些省份相关的有利条件，还试图用它转移布鲁塞尔施加的越来越大的压力——保卫尼德兰南部免遭法兰西侵害所需的花费不断上涨，布鲁塞尔希望荷兰省为此贡献更多。荷兰省三级会议认为没有理由如此深切地关心法兰西对佛兰德和布拉班特的威胁。1536年6月，荷兰省三级会议被索要钱财的要求激怒，他们提醒玛丽，自从哈布斯堡的腓力去世，30年来荷兰省在没有南部省份参与的情况下，资助了对抗海尔德兰、弗里斯兰和乌得勒支的战争，保护了自己在波罗的海的航运。与此同时，荷兰省还与其他领土一起支付防御法兰西的开销。防御这件事“与荷兰人无关，但他们仍然给予资助，仿佛自己就坐在烈火边上”。荷兰省三级会议认为，尼德兰大河以北地区的需求与优先考量的事情和南部地区的根本不同。事实也的确如此。

16世纪30年代早期和中期，皇帝的注意力集中在意大利和地中海一带以及他与法兰西的冲突上。这一时期，荷兰省则主要关心自己与吕贝克和丹麦—挪威的关系，以及保护航运业和北海捕鲱业的需求。与此同时，海尔德兰、格罗宁根和德伦特依然不稳定且酝酿反哈布斯堡政权的阴谋。卡雷尔公爵在奥默兰有数支卫戍部队，但没有一支在格罗宁根城里。1536年，公爵试图将部队调入城市威吓行会时，市议事会撤回支持，决心承认查理五世对格罗宁根城及其属地霍雷赫特和奥尔丹布特的统治权，进而结束本省内战。查理五世的手下，弗里斯兰执政申克·冯·陶滕堡侵入格罗宁根，在海利赫莱战役中击败了卡雷尔的军队及其菲特科普派盟友，成功占领格罗宁根省。申克还夺取了边界领土韦斯特沃尔德，这曾是查理五世分封给申克的私人领地，现在仍是哈布斯堡尼德兰的一部分，但位于格罗宁根省之外。不久，申克的部队还攻陷了库福尔登，确立了哈布斯堡在德伦特的统治。根据1536年12月的《赫拉弗条约》，卡雷尔将格罗宁根、奥默兰和德伦特的领主权割让给了皇帝。

1538年，卡雷尔公爵去世，没有继承人，约翰三世接任海尔德兰公爵，此后克莱沃的威廉·冯·德马克很快又在1539年接任。威廉公爵是最后一任反对在哈布斯堡治下统一尼德兰的王公。从战略上说，1539年查理五世在大河以北的地位比他统治初期要高得多。而另一方面，相比卡雷尔公爵，威廉在某些方面给哈布斯堡霸权制造了更大的威胁。威廉公爵将海尔德兰与克莱沃、马克、贝赫和于利希统一到一起，进而在尼德兰和德意志之间占据了一块较大的领地。此外，新公爵在1541年改宗路德宗。在他的统治下，路德宗在海尔德兰获得迅速发展，就像在毗邻的德意志各邦国一样。毫不意外，考虑到这一因素以及公爵与德意志新教施马尔卡尔登同盟，法兰西和丹麦联盟，查理断定海尔德兰的独立现在已经危在旦夕。1542年，海尔德兰人在马尔滕·范罗苏姆的率领下，最后一次发起对哈布斯堡领地的攻击，并短暂占领阿默斯福特。1543年，皇帝率领德意志军队从波恩沿莱茵河进军，击败敌人，并根据同年9月签署的《芬洛条约》，迫使公爵交出海尔德兰的控制权。

现在，统一的进程已经基本完成，句号最终在1548年画下。当时，尼德兰三级会议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帝国会议颁布了所谓的《国事诏书》，承认哈布斯堡尼德兰是个独立、单一的实体，规定哈布斯堡尼德兰整体的统治权将永恒地传给皇帝的继承人。诏书还力图确定尼德兰与神圣罗马帝国其他地区日后的关系。随后，尼德兰各省三级会议和17个省的高等法院在1549年批准《国事诏书》的条款，并宣誓效忠。

1548年完成的统一给尼德兰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生活带来了重大改变。最根本的变化是，几个世纪以来东北部省份常见的、近乎无法无天的政治动荡和地区性骚乱结束了。在弗里斯兰，菲特科普派与灰衣教士派之间的派系冲突，以及其他省份的类似冲突都在16世纪中叶停止了。海尔德兰的转变开始得最晚，不过在16世纪四五十年代迅速完成：过去，这里是臭名昭著的混乱、危险之地，贵族们用剑解决纠纷；现在，用当时的话说，它成了“正义之地”，纷争都在法庭里解决。与此同时，蒂尔和扎尔特博默尔这些海尔德兰西部边境地区也开始从15世纪90年代以来的战火蹂躏中渐渐恢复。荷兰也从统一当中获益良多，例如安全状况得到改善，沿河的交通运输不再受阻，荷兰省与乌得勒支边界的堤坝与水闸也得到了更好的管理。

虽然查理并不否认荷兰省在平定和守卫各省上的特殊作用，但是1522—1523年后，他在重组北尼德兰各机构时，优先考虑的是加强新兼并地区与布鲁塞尔的联系——而非与海牙的联系，进而塑造更统一的哈布斯堡尼德兰。弗里斯兰三级会议没能保住任命本省乡村治安法官的权力。1523年后，这项权力由布鲁塞尔的摄政以及弗里斯兰的执政和高等法院共同行使。而该省执政、乡村治安法官、城镇主要法官和1527年才最终定型的新高等法院的法官皆由皇帝任命，皇帝在弗里斯兰的影响力和任命权比此前任何政权的都要大。此外，即便已经在1536年兼并格罗宁根，皇帝仍然在吕伐登、哈灵根和斯塔福伦三地保留了卫戍城堡。

格罗宁根从一开始就存在棘手的管理问题，因为它事实上包含两个独立的实体：一是15世纪就被征服的格罗宁根城及其附属地霍雷赫特和奥尔丹布特，二是奥默兰。双方一直相互侵犯。奥默兰有自己的议事会，下分三个区：欣辛霍、费弗林霍和韦斯特夸尔捷——每个区也有自己的议事会。格罗宁根城原先比奥默兰更反对哈布斯堡，但1536年后，哈布斯堡意图通过纵容该城的自负来控制格罗宁根省。皇帝因而批准格罗宁根城管理霍雷赫特和奥尔丹布特地区的司法事务，这遭到奥默兰的反对；同时，查理五世还支持该城拥有广泛的重大权力，于是，包括酿酒和某些农产品销售在内的许多经济活动为格罗宁根城专享，而对奥默兰禁止。与此同时，哈布斯堡政府还让奥默兰主要的土地贵族家庭把持乡村治安法官和地方机构的职位。即便如此，格罗宁根城与奥默兰的矛盾仍然难以解决。到1572年，哈布斯堡在该省的权力或许比在任何其他省份都要弱。1561年，奥默兰人雇用著名的弗里斯兰法学家阿赫哈乌斯·德阿尔巴达为发言人，向布鲁塞尔和梅赫伦的法庭起诉格罗宁根城，此后，中央政府面对的问题更加复杂。到16世纪60年代的骚乱吞没哈布斯堡尼德兰时，这项司法难题仍未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