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516—1559年：领土合并（2）

虽然弗里斯兰拖拉的冲突给查理五世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但他不得不优先关注其他更重大的事情。现在，查理五世已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正在应对西班牙城市公社起义、法兰西在意大利的挑战和德意志宗教改革，他完全明白北尼德兰的反哈布斯堡起义可能扩散甚至失控。不久之后，卡雷尔公爵就在库福尔登和兹沃勒布置了守卫部队，将影响力扩大到德伦特和上艾瑟尔的大部分地区。不过，对荷兰省而言，弗里斯兰的持续动乱和海尔德兰的实力增长则非常令人讨厌。1517年，菲特科普派和海尔德兰人在弗里斯兰抵抗入侵的同时，还增强了他们对须德海航运的攻击。当时，一支从弗里斯兰乘船而来的劫掠部队在荷兰省登陆，打劫了从梅登布利克到阿姆斯特丹城墙一带的地区。愤怒横扫荷兰省，当时在布鲁塞尔的伊拉斯谟也倍感愤怒；查理五世及其随从则是在米德尔堡等待驶向西班牙的有利风向时听到了这个令人不悦的消息。

1517年之后的10年里，查理主要停留在西班牙和德意志，尼德兰因此再次由玛格丽特摄政。此外，1521年与法兰西爆发战争后，布鲁塞尔宫廷和尼德兰权贵的注意力也主要集中到了法兰西边界而不是北尼德兰的冲突上。1522—1523年，弗里斯兰战争和弗里斯兰独立运动结束，其主要因素有二：第一，弗里斯兰内部和海尔德兰盟友对战争的支持减弱； 第二，荷兰省决心征服弗里斯兰人。1521—1523年，荷兰省三级会议投票，同意给弗里斯兰远征拨付异常庞大的资金； 一支强大的军队在扬·范瓦瑟纳尔的率领下从荷兰省启程。1523年，弗里斯兰最后一支抵抗力量溃败。

卡雷尔公爵和他背后的海尔德兰人丢失了在弗里斯兰的基地。在奥默兰，他的处境还要更差。这里的政治事件围绕格罗宁根城与奥默兰土地贵族之间持续的纷争展开。格罗宁根城的经济已经远远超过其周边的内陆乡村地区，其领先程度可能比低地国家的任何其他城市更甚。鉴于市议事会已经把赌注押在卡雷尔公爵一边，主要的土地贵族——范尤瑟姆、里珀达、伦格斯和塔明哈便选择支持哈布斯堡。事实上城市的行会也是如此。不过，城市显贵确实获得了一些不太重要的奥默兰土地贵族的支持，这些领主因为既没有影响力又得不到官职而不满。

因此，弗里斯兰不可能再抵抗侵略，卡雷尔公爵对格罗宁根、德伦特和上艾瑟尔的控制也岌岌可危。然而，北尼德兰整体的政治前景依然悬而未决。这场斗争的关键时刻在1524年到来，当时勃艮第的菲利普去世，他是乌得勒支、上艾瑟尔和德伦特的采邑主教，也是哈布斯堡权势的捍卫者。乌得勒支和上艾瑟尔陷入哈布斯堡支持者与反对者的派系分裂中，整个地区处于骚乱的边缘。面对这种情形，乌得勒支教会中不同派系的教士想出了一个妥协方案——选举巴伐利亚的亨利为新采邑主教，因为他是个中立人物，与皇帝和卡雷尔公爵都有关系。卡雷尔公爵同意承认亨利采邑主教的身份，并且在获得补偿的前提下撤出上艾瑟尔和德伦特。

然而事实证明，新任采邑主教并不能压制乌得勒支的激烈冲突，这主要因为他不得不征收沉重的消费税来补偿卡雷尔公爵。形势因为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一世的阴谋而进一步恶化，他计划通过动摇哈布斯堡在尼德兰的权力，增强自己在意大利获胜的可能性。1525年，乌得勒支行会发动起义，控制城市并组织新议事会。新议事会带有强烈的反教权主义观念，削减了该城众多富裕教士的特权，尤其重要的是取消了教士免缴啤酒和葡萄酒消费税的特权。乌得勒支城的显贵在教士和贵族的支持下，为重夺权力而战。激烈的街头战斗之后，人民的政党被推翻。正当此时，即1527年8月，卡雷尔在法兰西的怂恿下，插手支持反抗采邑主教的起义，并派去了他的军队。

卡雷尔公爵是个足智多谋的投机者，一直力图破坏哈布斯堡在北尼德兰的霸权。他的有利条件在于，反哈布斯堡、反荷兰省的观念和根深蒂固的制度特殊主义在这片区域普遍存在。即便如此，他的地位也较为脆弱，这或许是因为查理五世是无比强大的统治者，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整个尼德兰东北部地区的政治精英处于无可挽救的分裂状态。卡雷尔利用的特殊主义有与之势均力敌的对手，即人们对和平与稳定的渴望，而这只有默然接受哈布斯堡和荷兰省的霸权才可能获得。此外，卡雷尔将他与哈布斯堡之间的斗争局限在政治领域，表明自己无意支持宗教改革，也无意与德意志的新教王公结盟。1526年，赫拉德·赫尔登豪尔在公开信中呼吁卡雷尔公爵驱逐修士，没收教会财产， 公爵对此不予理会，他更想阻止路德宗在其领土的传播。公爵认为，如果他刻意疏远新教，那么皇帝将继续视他为排在法兰西、

路德宗和土耳其人之后的次要问题，容忍当前半战争半和平的不稳定状态，而这种状态最有利于资源有限的海尔德兰。

1527年入侵乌得勒支和上艾瑟尔或许是卡雷尔最大的错误，因为从卡雷尔的利益考虑，这场入侵激起的反应正是他应该避免的。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受到来自北部和西部两边的强大压力。他夺取上艾瑟尔控制权的行动完全失败了。上艾瑟尔的采邑主教政权现在已然倾覆，不过这里的市镇和贵族更愿意臣服于皇帝而不是海尔德兰。与此同时，采邑主教看到自己无望重建权威，于是将自己在乌得勒支和上艾瑟尔的王公权力让给查理五世。1528年1月，上艾瑟尔三级会议承认皇帝是他们的统治者。尽管如此，要想将海尔德兰人赶出乌得勒支，依然需要相当多的资源，而这些资源只有荷兰省可以提供。荷兰省欣然同意。多年来，海尔德兰和上艾瑟尔的内陆贸易一直遭受战争和动荡的阻碍。早在1528年的著名袭击之前，乌得勒支地区的骚乱就被视为主要的麻烦。1528年，卡雷尔的指挥官马尔滕·范罗苏姆率军横扫荷兰省南部，洗劫海牙。范罗苏姆袭击之后，荷兰省立即批准前所未有的大笔津贴，同时专门招募3 500人组成军队核心力量，入侵乌得勒支。这支军队将卡雷尔的军队逐出乌得勒支，随后夺取了海尔德兰本土的哈特姆、埃尔堡和哈尔德韦克。1528年10月，卡雷尔屈服，承认皇帝是乌得勒支和上艾瑟尔的君主，不过条件是保留对海尔德兰、格罗宁根和德伦特的实际控制权。

乌得勒支三级会议在荷兰省境内的霍林赫姆承认查理五世为统治者，而皇帝本人当时在托莱多。荷兰与泽兰执政、霍赫斯特拉滕伯爵安托万·德拉兰负责将乌得勒支并入哈布斯堡尼德兰，并监督该省官员重新宣誓。乌得勒支和上艾瑟尔是教会的领地，不过也轻易就获得了教宗克莱门特七世的许可，1527年皇帝的军队洗劫了罗马，教宗因此处在皇帝的控制中。

1528年的事件大大提高了查理五世在北尼德兰的权威，不过这毕竟是荷兰省提供了解决途径，而新形势必定会造成荷兰省三级会议与查理五世摄政政府之间的冲突。担任摄政的先是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后是皇帝的妹妹匈牙利的玛丽。荷兰省的摄政官和贵族院期待自己的支持获得适当的回报：除了更多的安全保障、更好的贸易环境，他们还希望皇帝同意以有利于荷兰省的方式解决荷兰省与新兼并省份之间长期的冲突。例如，阿姆斯特丹和西弗里斯兰港口要求废除上艾瑟尔的特权，即禁止荷兰人在上艾瑟尔的须德海沿岸捕鱼。至于乌得勒支，荷兰省希望对其进行某种形式的兼并，或者至少让该省在政治上从属于荷兰省。荷兰省三级会议在16世纪30年代不断提醒位于布鲁塞尔的政府：荷兰省在“削弱”弗里斯兰、乌得勒支和上艾瑟尔的过程中发挥了主要作用，而这应当体现在这些省份的新政府安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