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迈入近代（7）

城市显贵都满意地祝贺腓力继位。此前这些权贵支持马克西米利安，但同时也为之困扰：他致力于帝国事业，为人专横跋扈，不断与法兰西对抗，肆意地使用尼德兰的资源，而其用途却与各省利益关系甚微，甚至毫无关系。腓力一世与他的父亲不同，是个尼德兰人，他的母亲还是勃艮第最后一位统治者——比较得人心的玛丽。更重要的是，在权贵们看来，这个缺乏经验的年轻人没有其他资源，只能与之前支持他父亲对抗根特和布鲁日的贵族们联合统治。除此之外，法兰西国王此时深陷意大利事务，以至于在整整一代人的时间里不再对尼德兰构成威胁。因为这些因素，腓力一世统治时期和接下来奥地利的玛格丽特摄政时期成了尼德兰，尤其是南尼德兰历史上异常稳定且相对和谐的岁月。

尽管如此，主要的对立仍然存在。在哈布斯堡尼德兰内部，中央权力在各个方面逐渐加强。1504年，贵族采取行动，在梅赫伦重建大议事会，以作为尼德兰多数地区的最高司法机构。作为集权化的必然结果，各市和各区的自治权逐渐遭到侵蚀。同时，在城市，尤其是佛兰德，行会曾是反马克西米利安运动的支柱，现在城市显贵在中央政府的鼓励下加强了对市政的控制，行会的影响力被削弱。

在大河北岸，主要的对立则存在于哈布斯堡尼德兰与非哈布斯堡尼德兰之间。1504—1505年间，海尔德兰击退了腓力一世的军队，这标志着反哈布斯堡和反荷兰运动的开始。此后数十年间，这一运动不断发展，破坏着北尼德兰的稳定。海尔德兰之外，另一个冲突中心在弗里斯兰。1498年，在弗里斯兰灰衣教士派的支持下，腓力一世任命萨克森的阿尔布雷希特为其代表，统治弗里斯兰，这是对阿尔布雷希特镇压佛兰德的奖赏之一。通过这一任命，马克西米利安让阿尔布雷希特成了帝国的一名封臣。

阿尔布雷希特制服了弗里斯兰，1500年他去世后，其子格奥尔格袭位。格奥尔格很快着手对弗里斯兰省的行政机构进行中央集权。他建立了省高等法院，沿袭着荷兰与泽兰高等法院的路数。不过，在格罗宁根城的支持下，菲特科普派对格奥尔格进行了激烈的抵抗。1505—1506年间，格奥尔格的封君哈布斯堡的腓力一世征服海尔德兰失败，格奥尔格也被格罗宁根驱逐。1514年，他再次被击败。格罗宁根为了打败格奥尔格，向海尔德兰的卡雷尔公爵寻求支援，从这一刻起，卡雷尔成了北方反哈布斯堡运动的领袖。卡雷尔不仅支持格罗宁根，还与菲特科普派结盟入侵弗里斯兰。他们夺取了斯内克和博尔斯瓦德，在事实上结束了哈布斯堡在弗里斯兰和奥默兰大部分地区的统治。格奥尔格守住了吕伐登，但断定自己的地位难以挽回，于是将在弗里斯兰和格罗宁根的权力交还给新封君查理，也就是后来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

年轻的查理那时被称为“卢森堡的查理”，1515年1月，他在布鲁塞尔总三级会议面前被宣布为哈布斯堡尼德兰的统治者。按照传统仪式，查理在鲁汶就任布拉班特公爵，之后声势浩大地巡幸安特卫普、梅赫伦、斯海尔托亨博斯、布雷达、贝亨、那慕尔、根特和布鲁日。一开始，新统治者最紧迫的任务是稳固哈布斯堡在大河北部广阔地区摇摇欲坠的权威。他利用荷兰的资源集结了一支军队，以迫使弗里斯兰和格罗宁根臣服。比伦和莱尔丹伯爵弗洛里斯·范埃赫蒙德被任命为指挥官和“弗里斯兰执政”。这项行动的结果是弗里斯兰部分地区被夺回，但是海尔德兰人和菲特科普派顽强抵抗，在广泛的支持下，他们仍然占领着乡村以及斯内克和博尔斯瓦德。进攻最终陷入僵局，这让阿姆斯特丹和西弗里斯兰港口的人十分惊恐。因为弗里斯兰继续抵抗意味着须德海和荷兰的海上航道依旧危险。1515年底至1516年初的那个冬天，荷兰航海业遭到了弗里斯兰武装船只的严重破坏。

可以说，在查理五世统治之初，尼德兰就处在关键时刻。在未来皇帝的统治下，南方相对稳定，但北方深陷动乱之中。哈布斯堡一统大河北部所有尼德兰土地的景象更近了，而荷兰尤其支持这一前景。因为弗里斯兰、格罗宁根、海尔德兰以及不久后加入的乌得勒支在反哈布斯堡的过程中，严重破坏了海上及内河交通。然而，查理既无暇关注北尼德兰，也无法提供它们需要的资源以尽早结束动乱。他被其他任务分散了注意力，更不用说1516年他的外祖父阿拉贡的斐迪南去世后，他又继承了西班牙王位。结果是，查理把烂摊子留给了北方各执政，留给了荷兰省三级会议，让他们自行寻找解决北尼德兰难题的方法。

哈布斯堡尼德兰的政治体制

1517年9月，查理五世取道弗卢辛前往西班牙，去主张他对西班牙的继承权。于是哈布斯堡尼德兰第二次被置于他的姑母、哈布斯堡的腓力一世的妹妹奥地利的玛格丽特的摄政统治之下，此次摄政持续了13年。这一插曲十分重要，因为从此时起，玛格丽特的统治风格从根本上偏离了先前的惯例。她采取强硬的王朝和权威统治，没展现什么培养各省三级会议或高级贵族的意向。玛格丽特的个人幕僚主要是外国人，如梅尔库里诺·迪·加蒂纳拉和尼古拉斯·佩勒诺。佩勒诺是来自弗朗什—孔泰的官员，后来的红衣主教格兰维尔是他的儿子。玛格丽特无视拿骚伯爵亨德里克三世在内的大多数高级贵族，唯一能让她有所顾忌的权贵是霍赫斯特拉滕伯爵安托万·德拉兰。

玛格丽特与高级贵族之间的关系冷淡到了极致，甚至于一群贵族在1524年给身在西班牙的查理五世呈递了请愿书。他们抱怨在觐见玛格丽特时，摄政让他们久等，而且不跟他们讨论重大问题。查理从巴利亚多利德写信给姑母，敦促她改善在这方面的处事方法并向贵族展现更多的尊重，让她在每次做出关键决定前都要与拿骚伯爵、比伦伯爵还有拉兰伯爵商议。

直至1531年查理五世回到尼德兰，并在布鲁塞尔待了大半年时间，他才在哈布斯堡尼德兰的政府留下了自己的痕迹。那一年，他将大部分精力用来重组和巩固低地国家的行政体系。此时玛格丽特已经去世，

查理五世选择让他的妹妹匈牙利的玛丽担任摄政。查理五世特意选择了这个对尼德兰一无所知、没有任何经验的名义上的领袖，而且禁止她带着维也纳的亲信前往尼德兰，为的是让玛丽依赖他信任的官员，并且将重大决定交由他们负责。

1531年，这位皇帝设立了三个新的中央机构：一个非常庞大的正式机构国务委员会，一个重组的财政委员会，还有一个枢密委员会。这些便是所谓的布鲁塞尔“附属委员会”，它们位于哈布斯堡尼德兰行政管理机构的顶端，并且大致以同样的形态维持到1788年。就正式意义而言，国务委员会是这些机构中最重要的一个，是主要领主组成的会议。国务委员会有12名成员，其中大多数是南部权贵，此外还有委员会负责人巴勒莫大主教让·卡龙德莱特，他是法学家兼神职人员。恰恰相反，枢密委员会里没有权贵，其工作人员是晋升到行政机构顶层的职业官僚和法学家。一方面，权贵地位显赫、各有所愿，另一方面，新的现实是权力部分落到了职业官僚的手上，一些官僚还是外国人。查理五世一直试图调和两方。他希望通过正式确定两种行政机构和任免体系，兼容二者，将冲突最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