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迈入近代（1）

荷兰省的崛起

1572年之后，荷兰共和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位于荷兰省，我们的故事自然要以13世纪荷兰伯国崛起并在低地国家占据显要地位为开端。在讲述荷兰的来龙去脉时，13世纪确实是一个关键时期。日后北尼德兰将以震惊欧洲乃至欧洲外部世界的方式崭露头角，而它的基础大多是在13世纪奠定的。更早以前，这里就建起了一些简单的堤坝，用以控制水的流向，还挖掘了一些排水管道。然而，直到1200年前后，这些工程的规模都十分有限，并不足以让尼德兰西部的低洼地带得到持续耕种。因为即便是一般情况下，位于水面之上的很多土地仍然时常被淹没。在12世纪，荷兰省与泽兰、弗里斯兰大部分地区、格罗宁根、乌得勒支，以及佛兰德与斯海尔德河口相接的部分地区类似，是一片浸满水的沼泽地。这里危险、人口稀少，处在低地国家整体生活的边缘地带。大多数农业和商业活动在海拔更高的南部和东部地区进行，那里没有洪水的危险。在当时，几条大河以北的乌得勒支、坎彭、代芬特尔、兹沃勒、奈梅亨和聚特芬才是主要城镇。直到1200年之后，人们才开始系统地、大规模地在斯海尔德河口到埃姆斯河口之间的低洼土地上修建堤坝、开垦田地。在13世纪，广阔的土地上修建起了堤坝、排水管道，土地变得可耕种，人口密集地聚居于此。正因如此，尼德兰出现了内在的转变，北尼德兰尤其明显，特别是荷兰省，低洼地区的人口密度和活力稳步上升，逐渐赶上海拔更高的南部和东部。

用泥土和碎石修筑宏大的海塘始于13世纪，无论在设计上多么原始，这一活动对未来的历史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因为对尼德兰多数地区来说，在人类与大海的斗争中，这一进展标志着新阶段的开始，而这种斗争从未间断，延续至今。13世纪以来，低地区域大片土地得到开垦，变得多产，并且到了足以保障生存安全的临界点。不过能达到多大程度的安全常常因环境而变化。堤坝和路堤需要时常维护，它们既容易修缮也容易损坏，因此也时不时地带来一些事故，有时甚至会导致巨大的灾难。不过，技术在逐步改善，建造圩田和排水系统的速度和能力在逐步提升，并在黄金时代早期发展到了顶峰。随之而来的是明显的疲软和1672年之后的停滞，这一局面一直要持续到18世纪中期。荷兰在1650年之前修建排水系统，要到1850年之后，开垦土地的势头才有所恢复。

但是即便与1590—1672年间令人瞩目的进步相比，13世纪在修建排水系统和开垦土地上取得的成就也仍然令人惊叹。荷兰成为人类日积月累改变自然环境的最令人赞叹的案例之一。13世纪不仅见证了这出大戏的开场，而且发展出了支撑这一行动的制度和司法机构。为了建造和维护堤坝、排水管道，寻找必需的资源，地方排水系统和圩田管理委员会兴起了，在荷兰伯国，它被称为水务委员会。委员会中有乡村、城镇和地方贵族的代表，这为他们之间的合作提供了途径。尽管它们本质上是地方的，起源也是自发的，但在13世纪初，它们逐渐组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堤坝、排水系统和水道管理网络，而荷兰伯爵以及周边的王公也日益加强自己对这一网络的影响。尤为常见的是通过设立更大的管辖权，即建立高级水务委员会，以监督水务委员会的工作。这一机构同样是由乡村、城镇和地方贵族代表组成的俱乐部，不过机构运行的程序由伯爵制定，并且由一个“堤坝总管”统辖。在泽兰和荷兰，“堤坝总管”往往由伯爵任命，通常是伯爵领地的官员。随后，他们将维护堤坝、管控洪水的职责与更广泛的财政、治安和司法职责结合在了一起。

到1300年，荷兰、泽兰，以及乌得勒支、佛兰德、弗里斯兰和格罗宁根的一大部分地区，事实上组成了一个新国家。堤坝、圩田和宏大的河堤保护着这个新国家，并保障它的生产力。而它为定居、农业、航海和贸易提供了比过去宽广得多的空间。此外，人口及其活动的转变也改变了政治和文化的平衡。1200年，荷兰伯国还是边缘地带，到了13世纪90年代，在大河以北逐渐发展出的林立小国中，它已为自己博得了霸主地位。同时，作为一个强国，它也开始与佛兰德和布拉班特较量。

在14世纪，低地国家南部在经济和其他许多方面仍然远比北部发达。南尼德兰与北意大利事实上是欧洲城市化程度最高的地区。到14世纪末，今天被称为比利时的这片土地上已形成了至少10座人口过万的城市，居首的是根特，此外还有布鲁日、布鲁塞尔和鲁汶。而大河以北只有3座城市人口勉强过万。而且这3座城市中，只有多德雷赫特处在沿海位置。低地国家商业和工业的最大份额被佛兰德和布拉班特占据，而大河以北的经济活动仍然主要集中在艾瑟尔河流域——如坎彭、兹沃勒、代芬特尔、聚特芬——和乌得勒支，而非荷兰。

尽管南部在许多领域占有绝对优势，但是如果认为北尼德兰在政治、经济上从属于南部，或者说是南部的某种附属品，那将是错误的。原因在于，在邦国林立的南尼德兰——其中佛兰德和布拉班特最为重要——各邦国主要关注的是它们西面和南面的地区，布拉班特还卷入了东方的政治冲突，但它们都很少对北方施加影响。从东到西穿越低地国家的几条大河，特别是马斯河和瓦尔河，构成了巨大的政治和战略屏障，以至于没有哪个南部邦国有能力在军事上，或以有效的方式在政治上干预大河以北的事务。布拉班特与海尔德兰公国确实多次在马斯河畔发生冲突，布拉班特公爵也确实数次入侵海尔德兰领地，但是双方的冲突都局限在海尔德兰最南部偏远的上海尔德兰区，或鲁尔蒙德区。布拉班特与海尔德兰之间的冲突从未跨过瓦尔河。

大河构成了有效屏障，因此荷兰伯爵在北部众多公国中夺取领导权时，没怎么受到佛兰德和布拉班特的干扰。从中世纪晚期到15世纪，尼德兰逐渐形成了两个实质上分隔的政治区域，日后，它们在许多领域将进一步分离。在北尼德兰，位于高海拔地区的小邦试图抵挡荷兰伯国的侵蚀，并保护它们自己的贸易和航运。然而，尽管不乏对荷兰人的敌意，这些领地和城市所处的位置却让它们难以抵挡荷兰伯国的兴起。一旦不受海水威胁，土地变得可耕作，西部的黏性土壤区要比内陆占多数的贫瘠沙质土壤肥沃得多。因此，东北地区的乡村人口密度相对较低，并且一直如此。暂时来说，大多数重要城镇聚集在乌得勒支等东部邦国，但是这些邦国缺乏有效的政治体系以守卫并维持这些城镇的商业优势。在政治上，荷兰东边和北边的所有邦国内在都十分虚弱。乌得勒支的采邑主教既不能控制反叛的贵族，也不能控制城市的市民，只是偶尔才会成为荷兰伯爵的对手。14世纪早期以来，他有时甚至会沦为野心日渐膨胀的荷兰伯爵的庇护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