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茂陵：当朝神圣之地

在孝文园中度过了一段守墓人的清冷生活，司马相如一则出于对官场的失望与厌倦，一则感到身体每况愈下，于是真正脱离了他的仕宦生涯，过上了与世无争的隐居的日子。据史书记载，他移居到一个叫茂陵的地方，这时他年事虽不高，可是从他的生命历程来看，已进入了晚年。有关相如晚年居住茂陵的事情，史书没有什么记述，只有《史记》本传中存留一句：“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这里包括有两层含义：一层是因“病”免“官”，不再担任孝文园令；一层是移家居住茂陵。尽管史书记载内容极少，但由于茂陵的特殊地理位置，加上相如人生具有传奇的性质，所以在民间又存留了一些有关相如居茂陵时的传说。

茂陵原属汉时槐里县的茂乡，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市兴平市东北，东西为横亘百里的“五陵原”。其西面距兴平市12千米，其东面距咸阳市15千米，其北面远依九嵕山，其南面可遥对终南山，以为屏障，这是温湿适宜的可居之地。正因为有九嵕山与终南山为环护，加上五陵原的旷远气象，且与汉朝首都长安相距并不十分遥远，这里又被视为风水宝地。据说汉武帝刘彻在一次打猎的过程中，因在茂乡附近发现了一只麒麟状的动物和一棵长生果树，便认定茂乡是一块可以长生安息之地，于是就下诏书命人将这块地方圈禁起来，开始营造他自己百年后的栖息地——陵墓。自此，茂乡改称为“茂陵”。

茂陵作为汉武帝的陵寝，开建得很早，历时也很久，被称为汉代帝王陵墓中规模最大、修造时间最长、陪葬品最丰富的一座，甚至有“中国的金字塔”的美誉。武帝登基的第二年，即建元二年，就开始征募工匠、徭役数万人，在槐里县茂乡开始修建茂陵，至后元二年即武帝驾崩之年始竣工，历时计53年。《晋书·索传》中有这样的记述：“汉天子即位一年而为陵，天下贡赋三分之一，一供宗庙，一供宾客，一充山陵。”也就是说，汉武帝动用全国赋税总额的三分之一，作为建陵和征集随葬物品的费用。建陵时曾从各地征调建筑工匠、艺术大师3000余人。武帝驾崩后，入殡未央宫前殿。据《西京杂记》记载，“汉帝送死皆珠襦玉匣，匣形如铠甲，连以金缕”。梓宫内，武帝口含蝉玉，身着金缕玉匣，所谓“匣上皆镂为蛟龙鸾凤龟麟之象，世谓为蛟龙玉匣”，豪奢至极，这也引起后世对武帝作为的非议。

武帝于后元二年，因巡游而病逝于周至五柞宫，入殡后移葬茂陵。在武帝逝世之前，元狩六年，骠骑将军大司马冠军侯霍去病病逝，年仅24岁，被赐葬茂陵东侧1千米处，墓象祁连山。元封五年，大司马大将军长平侯卫青病逝，又赐葬茂陵东北1千米处，墓象卢山，与霍去病墓并列。太始元年，武帝又徙郡国豪杰于茂陵，茂陵成为当朝贵胄聚集的地方。武帝逝后18日，葬于茂陵。霍光追封已故的李夫人为孝武李皇后，李夫人墓也随之迁至茂陵。

汉武帝一生好大喜功，不仅建地上的华丽宫殿，包括扩建“上林苑”，也营造地下的奢侈宫室，厚生厚死，无不至极。他的墓园茂陵经数十年的经营，不仅成为豪门聚集地，还有卫青、霍去病墓的护卫，他平生最宠爱的李夫人也在这里和他相伴，他自然也就不寂寞了。唐人李商隐《茂陵》诗云：“汉家天马出蒲梢，苜蓿榴花遍近郊。内苑只知含凤嘴，属车无复插鸡翘。玉桃偷得怜方朔，金屋修成贮阿娇。谁料苏卿老归国，茂陵松柏雨萧萧。”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亦云：“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这是对前朝繁华已过的叹息，对所留下的千年寂寞的感怀。如果回到当年，茂陵确实曾是个不可轻觑的区域，堪称武帝朝的神圣之地。

考察相如病居茂陵，大约应在元朔与元狩之间，而武帝自建元二年开始营建茂陵，至此已有十余年时间，这里也不会是个简陋而寂寥的小地方。同时，作为被皇家所圈禁的地方，若非恩宠，恐怕也不是能随意迁居到此禁区的。有趣的是，相如由“霸陵”为官到“茂陵”家居，其与西汉盛世的“文”“武”帝的关联，何等密切，尤其是他生受武帝宠幸，死亦在武帝后来的归葬地，这种君臣缘份，在历史上也是非常罕见的。

有趣的是，在相如晚居茂陵的时期，民间却流传了一段他与茂陵女发生恋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