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陈皇后的故事（1）

传说就是司马相如在孝文园令的任上，他曾为武帝的陈皇后写了一篇《长门赋》，描绘了一段爱情恩怨的故事。据《汉书》记载，陈皇后是“元光五年，废居长门宫”，据此推算，相如任文园令时作此赋也是合理的。后人追溯相如人生的这段经历，又常将相如与文君“白头吟”的事与陈皇后“长门怨”的事结合在一起，对相如的为人进行各自不同的解读与评价。至于《长门赋》的创作动因，宋代大词人辛弃疾《摸鱼儿》词云：“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这里面隐藏了一个典故，那就是陈皇后用重金购买相如赋的说法。

相如写《长门赋》不见载于《史记》《汉书》，初始出现在萧统《文选》里，被编排在“哀伤”类，以相如赋居首，后续有向秀的《思旧赋》、陆机的《叹逝赋》、潘岳的《怀旧赋》《寡妇赋》、江淹的《恨赋》《别赋》，均属于怀旧哀怨类的抒情赋。有关这篇赋的作者曾有疑问，更突出的问题是《文选》编录相如赋时，有一段赋序文字：

孝武皇帝陈皇后，时得幸，颇妒。别在长门宫，愁闷悲思。闻蜀郡成都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辞。而相如为文以悟主上，皇后复得亲幸。

对这段文字及赋作正文的归属，素有争议，例如《南齐书》卷五十二载录陆厥《与沈约书》，其中认为“《长门》《上林》，殆非一家之赋”。后来明末的顾炎武在《日知录》中也说是“后人托名之作”；清人张惠言《七十家赋钞》卷二合观赋序与赋文，均编录于相如名下，而且认为“此文非相如不能作”。赋文的归属是有争议的。关于《长门赋》前的这则序文，有几点值得注意的视点：一是陈皇后被置冷宫，二是以黄金购买相如赋，三是陈皇后复得宠幸。第一点属于史实，第二点疑为传说，颇有争议，第三点纯属编造，与史实不符。但是，因为这一序文的叙述，加上赋文的“宫怨”性质，人们把相如这篇赋作与陈皇后的遭遇联系在一起，实质也隐含了相如人生书写的一段心路历程。

陈皇后的被废，是武帝生活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他亲政后试图改制而先从内宫入手的一个举措。当武帝要废陈皇后的时候，朝中诸大臣极力反对，后主父偃提醒，说这是皇帝的家事，外臣不宜干涉，这使武帝放手一搏，开始了由内到外的改制。关于陈皇后的故事，还要从汉武帝小时候说起。据《汉孝武故事》的记载，武帝几岁的时候，他的姑妈长公主刘嫖有一天把他抱着放在膝盖上，指着身边很多女孩，开玩笑地对他说：“你想娶妻吗？她们好不好？”年幼的刘彻摇头回答“不好”。长公主于是又指着自己的女儿陈阿娇对他说：“阿娇好吗？”刘彻突然笑着说：“好啊，我如果能娶阿娇为妻，定要建造一座金房子给她住。”这就是成语“金屋藏娇”的由来。武帝小时候这则故事，正史没有记载，有关长公主与陈皇后的事，记载却不少。汉景帝四年，刘彻被册立胶东王，也是这一年，景帝因为皇后薄氏无子，立栗姬所生之子刘荣为太子，史称“栗太子”。可是仅仅过了两年，胶东王刘彻就取代刘荣成为皇太子，刘荣被废，刘彻被立，一衰一荣，其中奥妙与两个女人有关，这就是长公主刘嫖与武帝的母亲王娡。刘嫖是景帝的姐姐，早年嫁给堂邑侯陈午，生女阿娇。刘嫖想把女儿许配给太子刘荣，谁知栗姬本来对刘嫖就没有好感，听到提及儿子的婚姻大事，立即“谢长公主，不许”，拒绝了刘嫖的联姻要求。刘彻母亲王夫人见有机可乘，于是向长公主大献殷勤，与其暗中联手，对付栗姬与太子。恰逢景帝生病，病榻上交代栗姬要善待其他姬妾之子，这栗姬生性褊狭，恃宠而骄，顶撞了景帝，于是刘嫖趁机进谗言，景帝渐渐冷淡了栗姬，而刘嫖又赞刘彻聪慧过人，劝景帝改立太子。王夫人趁机从中设计嫁祸栗姬，挑动大臣上书说“子以母贵”，请立栗姬为皇后。景帝误认为这是栗姬的主意，一怒之下，废太子刘荣为临江王，栗姬气郁于胸，不久也就病死了。

刘嫖与王娡这两个女人联手将刘彻推上了皇太子的宝座，待景帝驾崩，刘彻自然接替了皇位。为了报答长公主的极力推荐，刘彻当上太子后，就娶了她女儿陈阿娇为太子妃，迨即帝位后，又封她为皇后。有关陈皇后的被废，《汉书·外戚传》的记述是：

初，武帝得立为太子，长主有力，取主女为妃。及帝即位，立为皇后，擅宠骄贵，十余年而无子，闻卫子夫得幸，几死者数焉。上愈怒。后又挟妇人媚道，颇觉。元光五年，上遂穷治之，女子楚服等坐为皇后巫蛊祠祭祝诅，大逆无道，相连及诛者三百余人。楚服枭首于市。使有司赐皇后策曰：“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这段文字说的是陈皇后依仗自己是长公主的女儿，又与武帝青梅竹马，所以常恃宠骄妒，加上没生儿子，武帝也就渐渐冷落了她。到了建元二年，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送来一位名叫卫子夫的歌姬，武帝一下被卫子夫的美貌与气质吸引，很快移情于她，来往甚密。陈皇后知道后大为恼怒，几次大闹于内宫，乃至以寻死相胁。到了元光五年，陈皇后将女巫楚服等召入宫内作妖法，刻了个卫子夫的替身木偶，埋在地下，加以诅咒，据说这样能使被咒的人得狂病早死。这件事情败露，武帝命有名的酷吏御史张汤审问此案，结果是女巫楚服枭首于市，同时诛杀与事件相关者三百多人。陈阿娇被武帝收回皇后玺绶，正式废后打入冷宫，凄居于长门宫内。陈阿娇被废后的第二年，她的父亲堂邑侯陈午去世，母亲窦太主不久也亡故，兄长陈须、陈在窦太主死后争财产，并且在为母亲服丧期间有淫乱行为，所谓“禽兽行”，被迫自杀。几年后，父母兄弟皆过世的陈氏在长门宫也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