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凌云”与方术仙界(1)
书名:司马相如传作者名:许结本章字数:1785更新时间:2024-05-25 17:42:52
《大人赋》作于哪一年,至今没有定论,有的说作于“元朔四年”,有的说作于元狩五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这期间汉武帝已明显地迷恋方士之术,好仙道,求长生,尤其是立寿宫神君而独尊“太一”之神,不仅巩固了他在地域疆土上的王者野心,也骋放出他在天庭虚无缥缈的霸业幻想。相如作赋既然有“上好仙道”这一历史背景并作为创作动因,应该是有文献依据的,只是武帝在相如身后,更加变本加厉,更加迷恋方术而沉湎难返,这也说明相如对帝王作为、政治形势乃至朝中忧患,是有一定的敏感性与预见性的。从表面看,相如一生几度为郎,所作所为都是为武帝一人负责的,可是武帝作为一代大帝,其做派又关乎国家命运,所以从某种意义上看相如赋对武帝的讽与颂,正与国家命运密切相关,尤其是赋中的“讽谏”之义,更是他舍己小利而为国建猷的伟大之处。
正因此,解读《大人赋》,也就必须联想到武帝迷恋方士、耽于方术而好仙道的作为。汉武帝亲政后改制,内容包括明堂、朝聘、巡狩、封神、历法、服色等各方面,同时也构建了一整套的新宗法制度。秦汉以前,周朝是宗法分封制,周天子与诸侯王是共治的关系,类似联邦,同时,汉以前统治者都是贵族,汉高祖刘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平民皇帝,所以他的正统要想得到认可,只有以“天神”取代“族神”,这也就出现了汉代旷时日久的“造神”运动。从高祖到武帝,正是汉帝国从建立到成熟的时期,武帝改制而构建新宗教,也是大一统的新政治的体现。考察武帝建立新宗法的重要指向,最重要的是由“庙祭”到“郊祭”的变化。祭神之法向两方面衍化:一方面是由杂神到尊神。比如武帝在元光元年某夜就寝于上林苑的“蹏氏观”,为的是求“神君”。据说这个神君是长陵地区的一位普通女子,因“子死悲哀”,死后常显灵,当地人就建祠祭祀,以祈福祛灾。武帝的外祖母平原君臧儿,非常信奉“神君”,武帝母亲王太后将其引入宫内祭祀,武帝特别建台造庙,尊其神位,这是他早期杂神信仰的例证。后来因方士谬忌进方,武帝开始专奉“太一”尊神,并铸造大鼎,作“雍郊礼”,祭祀于“甘泉宫”。另一方面是由四方神到统一神。《史记·孝武本纪》记述武帝于元光元年到岐山雍县南祭祀“五帝神”,这与《史记·封神书》记载武帝曾广泛祭祀“楚巫”“梁巫”“晋巫”“秦巫”“荆巫”“九天巫”“河巫”“南山巫”等地域群神相似。所不同的是,武帝在秦朝祭祀四神的基础上拓展为五帝神,却更重方士的“太一之方”,以尊神象征集权。
奉“天神”是为了尊“人王”,作为宗法君主制的实力施行者,武帝新宗教的制订与其“神”思相关,却离不开“身”体力行,只有“身”的长生,才能获得“神”的永驻,于是这一代大帝在进行政治改革、军事行动的同时,又走上了一条祈求长生不老的游仙之路。据说汉武帝有两大弱点:一是好女人,他自己讲“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无妇人”;二是好神仙,史书说他“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由于武帝好仙道,所以在他统治时期得势的是方士,兴盛的是方术。围绕武帝身边的方士很多,其中最著名的有李少君、谬忌、齐少翁、栾大、公孙卿、公玉带等。这群方士又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参与国家祭祀大典,为武帝宣扬国家新宗教的,如谬忌、公孙卿、公玉带;一类是专为武帝求仙求长生服务的,如李少君、齐少翁、栾大。后一类方士最为诡秘荒唐,多诈骗欺蒙皇帝,骗术被揭穿后,又身败名裂,下场很惨。当然最荒唐的是武帝本人,他一次次被欺骗,却乐此不疲,执迷不悟。比如方士齐少翁的出现,正逢武帝宠爱的李夫人病逝,武帝请他入宫为李夫人“招魂”,并拜其为“文成将军”,赐大量钱帛。结果他找人扮演,在布置得充满朦胧仙气的宫中,让武帝远处观望,得到某种心理的慰藉。谁知折腾了一年,仍不见神仙踪影,少翁怕“法术”露馅儿,又偷偷在布帛上写一通怪字,掺和于草料中让牛吃下,再告诉武帝“牛肚中有天书”。武帝命人杀牛剖肚,果得帛书,后发现字迹类少翁笔迹,在严刑拷打下少翁交待了骗术,被杀了头。尽管如此,武帝又移“情”另一位方士栾大。这个骗子更厉害,曾用磁石做棋子碰撞的小把戏,蒙骗大皇帝,武帝拜他为“五利将军”,又连封“四金印”,加封“乐通侯”,还把卫皇后生的公主嫁给了他。成了皇亲国戚的栾大,最终还是骗术被揭穿,落了个腰斩的结局。尽管如此屡次受骗,武帝仍孜孜以求,只是在他“鼎湖之病”后,其求仙之术又由东方转向西方,并通过游水发根推荐“胡巫”为其治病,从而再次激发其求仙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