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家的黄昏（16）

“已经彻底丧失辨别能力。”刘春示意孙静荷将孙劲松推到法庭中央，“曾法官，您可以看一下。”

曾龙伸长了脖子对孙劲松吼了一声：“孙劲松，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孙劲松如同大梦初醒般睁开眼睛，挣扎许久，然后说：“有糖吗……我要吃糖。”

“嗯……”曾龙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问刘春，“你们怎么不早带他去做鉴定？”

“曾法官，我们确实早就想带孙劲松去做鉴定了，但就在我们准备带他鉴定的时候，被告王梅等人便已将孙劲松转移走了，没有当事人我们就无法做鉴定。后来我们在警方的协助下找到了孙劲松，但孙劲松已经在被告王梅的控制下和她结婚了。”

“被告，是这样吗？”曾龙回过头来问王梅。

“审判长……”赵飞虎挪过扩音器。

曾龙呵斥道：“我没问你，你不要说话，我问王梅本人！”

赵飞虎涨红了脸，停止了发言。

“不……不是。”王梅紧张地回道。

“你在和孙劲松结婚的时候，他和现在一样吗？能不能辨别事情？”曾龙盯着王梅说，“我提醒你，不要在法庭上撒谎，不然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哈！”

王梅低着头小声说：“法官……没有，他知道我，喜欢我，想和我结婚。”

“鬼扯！你撒谎！”李法山选择在林白鹿发飙之前抢先骂人，“你敢和陈萍、于兰当面对质吗！孙劲松平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怎么可能想和你结婚！？”

“原告代理人，注意法庭秩序，不要大喊大叫，我对你口头警告一次！”曾龙喝止李法山。

李法山悻悻停止了自己的“表演”。

律师的“二十一条军规”第十条：当事实对你有利时，多强调事实；当法律对你有利时，多强调法律；当事实和法律都对你不利时，拍桌子把事情搅浑。

事到如今，将对方逼到失控或许是他能采取的最好的办法。

“孙劲松为什么想跟你结婚？”曾龙的语气渐渐强硬。他想逼一逼王梅。

王梅深吸一口气，想起了隋钧昨天让自己背的话，然后平静地说：“因为他老了，没人照顾他，关心他。林白鹿虽然是孩子的母亲，但他们两人早就分居了，她从来不来家里看孙劲松，我经常陪在孙劲松身边，日子过得久了，他就喜欢我，想跟我结婚了。”

曾龙听后“嗯”了一声。

“先让于兰出庭吧。”曾龙话音刚落，一个中年妇女从门外走了进来。于兰年约五十，因为会开车，每个月工资比陈萍和王梅多了两千。

于兰在开庭前已经签了保证书，所以曾龙把证人出庭做证的有关规则跟她说了一遍后便直接问道：“于兰，你要证明什么？”

“我要证明孙总早在两年前便已经出现了阿尔茨海默病的明显症状，当时他就已经不太认得清我们了，而且王梅和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她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的保姆。”

孙劲松家里一共有三个保姆。其实严格来说他们只需要两个保姆就够了，但他们发现如果家里只有一两个保姆，保姆手脚易不干净，且有时不太听招呼，而保姆达到三个或以上后，她们文化水平不高，生活又枯燥无聊，除了工作就爱彼此监督说坏话，工作质量、工作效率和“廉洁”程度竟都高了很多。

在书记员打完字后，曾龙问王梅：“被告，你们要质证吗？”

“要。”开庭来一直保持沉默的隋钧挪过扩音器，缓缓答道。

“证人于兰，我先问你一个问题。”隋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于兰，“你有没有在孙家偷过东西？”

于兰听到这句话后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刘春，刘春立马向曾龙提了异议：“审判长，我希望您提醒被告代理人不要提与本案无关的事情。”

“被告代理人，注意你的提问方式。”曾龙提醒道。

“审判长，我为什么要提这个问题呢，因为在去年五月份，王梅曾经向孙家举报过于兰偷了孙家500元现金，当时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王梅还偷偷把她行窃的过程录了下来交给孙劲松。如果合议庭允许，我们可以当庭播放。”隋钧说道。

听到这句话，李法山惊讶地看向于兰。于兰无助的眼神告诉了他这是真的。

“而我问这个问题，只是想表达，对于于兰的证人证言，由于其客观上与被告有私仇，且无其他书面证据对其证言予以支撑，同时个人信用存在污点，我们对证言的真实性不予认可。”隋钧继续说道。

刘春暗暗叹了口气。

在民事证据规则中，证据一共有书证、物证、视听资料、电子数据、证人证言、当事人陈述、鉴定意见、勘验笔录等形式，而在这些形式中，书证和物证的证明力相对较高，证人证言的证明力因为个体主观性、记忆力等各方面因素的原因，属于间接证据，证明力相对较低。如今于兰这点偷鸡摸狗的破事被抖出来，法官采信她证言的可能性只会更低。

“法官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王梅这个贱女人就是被马骋利用来上位的，她也配！”被当众揭短的于兰情绪已经不太稳定。

曾龙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证人于兰先出去候着，让下一位证人陈萍进来。”

进门的陈萍与哭着出门的于兰错肩而过，眼神微妙。

“法官……法官大人，你好。”陈萍毕竟也只是一个进城务工的中年妇女，没来过法庭，坐在证人席上后，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陈萍，你想证明什么？”

陈萍咽了咽口水，然后说：“我想证明，王梅和孙劲松确实在之前有发展出恋爱关系。”

李法山瞪大了眼睛看向陈萍，陈萍却并未和他对视：“因为林白鹿和孙劲松长期分居，孙劲松平时独居在家，都是王梅照顾着，两人久而久之就处上了。这些我们平时都看在眼里，是真的。”

赵飞虎嘿嘿一笑。

曾龙皱起眉头：“可你现在说的和你提交的书面证人证言不一样，上面有你的签字。”

“那是原告代理人逼我签的，他还说我签完后就给我3000元。”陈萍撇了撇嘴。

“你放屁！”李法山勃然大怒，“你老实说，被告他们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反过来篡改证词？！”

曾龙敲了敲法槌，然后问陈萍：“证人，我有必要提醒你，当庭做伪证可是要承担非常严重的法律后果的，你确认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陈萍感觉自己有些面红耳赤。

“曾法官，我有问题想问下证人。”刘春挪过话筒。

“你问。”曾龙也觉得这种临时改证词的情况有些太过蹊跷。“陈萍，你说王梅平时都在照顾孙劲松，是吗？”刘春发问。

“是的，她照顾得很细心，孙总很依赖她。”陈萍说。

刘春点点头，然后温和地问：“她是几年前开始照顾的呢？”

“大概两年前吧。”陈萍想了想然后说。

“你们几个保姆之间是怎么分配工作的？因为我们都很好奇，如果孙劲松独居，家里有这么多保姆，为什么偏偏就爱上王梅了？”刘春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