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独者的哀歌(9)
书名:进击的律师:幽暗线索作者名:法山叔本章字数:2397更新时间:2024-06-06 16:45:16
学生时代时,你总以为爱情大过天,要是失恋了,那可真是天都塌下来了;出来工作打拼,所想无非名利,以为人生所求不过富贵荣华,平步青云后就是人生巅峰;而只有到了老态龙钟时,你才会发现,唯一能让你感到幸福的,不过是身边人。
四位老人因为一场车祸,已经没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我李法山呢?我这被诅咒的一生啊,到底是什么驱使我走到现在?李法山心中五味杂陈。
法庭一片寂静。
其实按正常逻辑来讲,法官是不允许律师在庭审时讲这么多煽情的内容的,但明显大家的情绪都被李法山带进去了,所以法官也没有打断。
就在这时,安静的法庭突然出现啪啪的鼓掌声。掌声非常突兀,但也似乎一下子让大家都回过了神来。
鼓掌者正是隋钧。
“Good speech。”隋钧边鼓掌边说,“合议庭,在看完被告代理人的表演后我想郑重提示原被告代理人,法院是个讲法律和法理的地方,如果靠煽情就能胜诉,那以后开庭干脆都让当事人坐在那里哭算了。
“但是,这样明显是不行的。为什么不行?虽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但法律也有法律的规定。我们医院能不能将受精卵给原被告?从操作层面来讲,当然可以,甚至我们还能因此节省一笔储存费用。但我们为什么不给呢?因为如果我们给了,第一,就是在与卫生部的规定为敌,将受精卵给想要却不属于他们的人,至于他们要拿受精卵去进行所谓的寄托哀思,还是买卖、代孕,我想诸位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第二,这是在挑战最基本的医学伦理。诸位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卫生部会出台这个规定?因为如果受精卵作为具有强烈人身属性的伦理物是可以买卖、可以继承的,那是不是人体器官也能买卖,也能继承?如果器官也能买卖,那会有多少奸商恶人铤而走险,冥冥中又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我想提醒合议庭,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判定受精胚胎能不能继承的判决,而是一个注定要推翻很多法律规则和伦理规则的判决。
“所以,合议庭到底是做一个明显违背法律规定,但却让原被告都皆大欢喜的判决,还是要做出一个让原被告双方都痛苦,但却符合法的精神的判决,决定权在审判长您的手里。而我个人认为,不被接受、不被理解,是司法机关乃至法律永恒的宿命,但也是一个秉公断案的法官永恒的光荣。”
隋钧越说背挺得越直,原本沉默到近乎猥琐的气质顿时烟消云散,就像一棵逐渐挺拔的青松,愈发气宇轩昂起来。
三个原龙城大学辩论队的队友,在这一瞬间都似乎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庭审辩论和校园辩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无论是庭审辩论还是校园辩论,目的都是为了说服,只不过校园辩论是为了说服评委和观众,而庭审辩论是为了说服法官。
但二者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校园辩论的武器是道理、逻辑和表达能力;而庭审中,道理就是法律规定,武器就是证据。在此情形下,如果你于法有据,证据翔实,话越少越好。
在隋钧发言完毕后,庭审现场陷入了另一种安静。
两人的交锋,让审判长陷入了为难。
“今天的庭审就到这里,下来三方将代理词交给我,休庭。”他敲下法槌。
在签完庭审笔录后,李法山与花想容对视了一眼,百感交集。
刚才两人在隋钧的逼迫下渐渐携手,无疑在无形中重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而这场唇枪舌剑的交锋,则更让人恍惚想起了彼此的青葱岁月。
“李法山,你还是老样子。”花想容的笑容里五味杂陈。
李法山苦笑了一声,说:“是啊,隋钧也还是老样子。”
虽然法官并没有当庭宣判,但理性和感性都告诉他,法官是偏向隋钧那边的。
因为法律规定就摆在那里,法官判隋钧赢能做到于法有据,判李法山和花想容赢却需要勇气。
就在这时,黄松鹤和柳玉走上前来,感激地拉住了李法山的手:“李律师,谢谢你。”
李法山执业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景。他有些不自然地和黄松鹤握着手,然后说:“黄总,这个官司法官要怎么判还……”
“嗯,我知道,我只是想说声谢谢。”黄松鹤说,“刚才您在庭审上的发言,很令我们感动,您是懂我们的。之前姚律师说案子由您主办,我还不太放心,现在我放心了。”
这是李法山第一次在案件还没有赢的时候就收到当事人衷心的感谢。
李法山在这份感谢中,似乎体味到了一些他之前从来没有产生过的感受。
到底什么样的律师会被当事人信任和尊重呢?能赢的律师?可又有哪个律师能保证自己绝不会输?
或许真正优秀的律师,是那个永远牢牢和当事人站在一起,然后竭尽全力的律师吧。
想到这里,李法山开始陷入自责。
毫无疑问,如果案件败诉,他是有重大责任的。
“这个案子可能会比较复杂。”李法山突然想起姚赢在把案子交给自己时说的这句话。当时他对这句话并没有上心,看来是道行太浅,没有找到这起案子的案眼。
他原本以为敌人是花想容,却万万没想到真正的敌人是医院。
唉,这个案子不会又要输吧。李法山暗叹。
医院强硬的态度确实令他和花想容始料未及。
和这种体制内的单位打交道,诀窍就在于让领导免责。出现了医患纠纷,家属主张赔偿是吧?不好意思,即使医院明知自己有责任,也不敢拍板说赔偿多少,只能直接起诉,法院说赔多少医院就赔多少;在这起案子中,医院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家属要受精胚胎?不好意思,医院也没先例,家属可以起诉,法院说给医院就给。这个案子不涉及财产,在此情形下,医院的强硬,说白了隋钧本人的主观意志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隋钧这人,心眼怎么就这么坏呢!李法山心中既恼又怒。
也不知他是对隋钧的“坏”恼怒,还是对自己无法阻止隋钧做坏事的“无能”恼怒。
隋钧在签完庭审笔录后,走到法院门外一辆银白色的别克凯越面前,按下了车钥匙。这辆车价值也就10万左右,和他的收入是严重不匹配的。但他和大多数律师不一样,在外人看来,他并没有花太多钱在外在和物质上,开便宜的车,穿便宜的衣服,戴便宜的手表。有时客户会因此对他投以不信任的眼神,他貌似对此并不介意。
但他真的不介意吗?
其实隋钧并不是天生残疾,他在八岁以前左脚都是健康的,直到有一次在田间玩耍,他在蹦跳时不小心踩到了一颗陷在泥凼里的铁钉。当时家里穷,也没重视,父母就随意请村里的赤脚医生进行了简单处理,后来伤口感染,脚骨破裂,他也因此落下了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