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选读（2）

总论

乾卦作为《周易》六十四卦之首，以“天”为象征形象，揭示了“阳刚”元素、“强健”气质的本质作用及其发展变化规律。孔颖达问道：“此既象天，何不谓之‘天’，而谓之‘乾’？”他自答说：天是“定体之名”，乾是“体用之称”，“天以健为用者，运行不息，应化无穷，此天自然之理”。事实上这是论及“象”与“意”的关系。从“象征”的角度分析，乾卦的喻旨，正是勉励人效法“天”的刚健精神，奋发向上；这也是《大象传》所极力推赞的：“君子以自强不息。”卦辞以“元，亨，利，贞”四言，高度概括“天”具有开创万物并使之亨通、和谐有利、贞正坚固这四方面“功德”，意在表明阳气是宇宙万物“资始”之本。但“阳刚”之气的自身发展，又有一定的规律，于是，六爻拟取“龙”作为“阳”的象征，从“潜龙”到“亢龙”，层层推进，形象地展示了阳气萌生、进长、盛壮乃至穷衰消亡的变化过程。其中九五“飞龙在天”，体现了阳气至盛至美的情状；上九“亢龙有悔”，则指明了物极必反、阳极生阴的哲理。《周易》的辩证哲学体系，在此铺下了第一块基石。要是进一步从“《易》者，象也”这一特征细加考究，还可以发现，本卦的卦体取“天”为象，固是比喻；六爻的爻辞取“龙”为象，也是比喻：大旨无非揭明“阳刚”的内在气质。朱熹说：“《易》难看，不比他书。《易》说一个物，非真是一个物，如说‘龙’非真龙。”这种假象寓意，广见于《周易》全书，是这部现存最古老的哲学著作所具备的重要特色。

坤卦第二

原文

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译文

坤卦象征地：元始，亨通，利于像雌马一样守持正固。君子有所前往，要是抢先居首必然迷入歧途；要是随从人后就会有人做主，必有利益。往西南将得到友朋，往东北将丧失友朋。安顺守持正固可获吉祥。

原文

《彖》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

译文

《彖传》说：美德至极啊，配合天开创万物的大地！万物依靠它成长，它顺从禀承天的志向。地体深厚而能普载万物，德性广合而能久远无疆；它含育一切使之发扬光大，万物亨通畅达遍受滋养。雌马是地面动物，永久驰骋在无边的大地上，它柔和温顺利于守持正固。君子有所前往，要是抢先居首必然迷入歧途偏失正道；要是随从人后、温和柔顺就能使福庆久长。往西南将得到友朋，可以和朋类共赴前方；往东北将丧失友朋，但最终也仍有喜庆福祥。安顺守持正固的吉祥，正应合大地的美德永葆无疆。

原文

《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译文

《象传》说：大地的气势厚实和顺；君子因此增厚美德、容载万物。

原文

初六，履霜，坚冰至。

译文

初六，踩上微霜，将要迎来坚冰。

原文

《象》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

译文

《象传》说：“踩上微霜将要迎来坚冰”，说明阴气已经开始凝聚；顺沿其中的规律，坚冰必将来到。

原文

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译文

六二，正直、端方、宏大，不学习未必不获利。

原文

《象》曰：六二之动，直以方也；“不习无不利”，地道光也。

译文

《象传》说：六二的变动，趋向正直、端方；“不学习未必不获利”，是大地的柔顺之道发出光芒。

原文

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译文

六三，蕴含阳刚的章美可以守持正固；或辅助君王的事业，成功不归己有而谨守臣职至终。

原文

《象》曰：“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

译文

《象传》说：“蕴含阳刚的章美可以守持正固”，说明六三应当根据时机发挥作用；“或辅助君王的事业”，说明六三智慧光大恢宏。

原文

六四，括囊，无咎无誉。

译文

六四，束紧囊口，免遭咎害，不求赞誉。

原文

《象》曰：“括囊无咎”，慎不害也。

译文

《象传》说：“束紧囊口，免遭咎害”，说明六四必须谨慎小心才能不惹祸患。

原文

六五，黄裳，元吉。

译文

六五，黄色裙裳，至为吉祥。

原文

《象》曰：“黄裳元吉”，文在中也。

译文

《象传》说：“黄色裙裳，至为吉祥”，说明六五以温文之德守持中道。

原文

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译文

上六，龙在原野上交合，流出青黄相杂的鲜血。

原文

《象》曰：“龙战于野”，其道穷也。

译文

《象传》说：“龙在原野上交合”，说明上六的纯阴之道已经发展穷尽。

原文

用六，利永贞。

译文

用六之数，利于永久守持正固。

原文

《象》曰：用六“永贞”，以大终也。

译文

《象传》说：用六数“永久守持正固”，说明阴柔以返回刚大为归宿。

总论

《周易》以坤卦继乾卦之后，寓有“天尊地卑”“地以承天”的意旨。全卦大义，在于揭示“阴”与“阳”既相对立又相依存的关系。在这对矛盾中，“阴”处于附从的、次要的地位，依顺于“阳”而存在、发展。就卦象看，坤以“地”为象征形象，其义主“顺”。卦辞强调：利于“雌马”之“贞”，“后得主”以随人，获吉于“安贞”，均已明示“柔顺”之义。六爻进一步抒发“阴”在附从“阳”的前提下的发展变化规律：二处下守中，五居尊谦下，三、四或“奉君”或“退处”，皆呈“坤，顺”之德，而以二、五最为美善；至于初六“履霜”与上六“龙战”，两相对照，又深刻体现了阴气积微必著、盛极返阳的辩证思想。《系辞上传》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周易》一书发端于乾、坤两卦，正反映了作者对阴阳辩证关系具有一定深度的认识；换言之，作者似乎流露出这样一种观点：阴阳两种力量的相互作用，是宇宙间事物运动、变化、发展的源泉。

屯卦第三

原文

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译文

屯卦象征初生：至为亨通，利于守持正固；不宜有所前往，利于建立诸侯。

原文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译文

《彖传》说：初生，譬如阳刚阴柔开始相交而艰难随着萌生；这是在危险中变动发展，前景尽管大为亨通却要守持正固。每当雷雨将作而乌云雷声充盈于宇宙之间，恰似大自然制造万物于草创之际、冥昧之时的情状；这种时候王者应当建立诸侯治理天下而不可安居无事。

原文

《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译文

《象传》说：乌云雷声交动，象征“初生”；君子因此在时局初创之际当努力经略天下大事。

原文

初九，磐桓，利居贞，利建侯。

译文

初九，徘徊流连，利于静居守持正固，利于建立诸侯。

原文

《象》曰：虽磐桓，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译文

《象传》说：尽管徘徊流连，但心志行为能保持端正；身份尊贵却下居卑位，说明初九可以大得民心。

原文

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译文

六二，初创之时多么艰难，回复彷徨不前。乘马的人蜂拥前来，但他们不是强寇而是来求婚配者；女子守持正固不急于出嫁，久待十年才缔结良缘。

原文

《象》曰：六二之难，乘刚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译文

《象传》说：六二难行不进，是由于阴柔乘凌阳刚之上；久待十年才许嫁，说明难极至通、事理又恢复正常。

原文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译文

六三，追逐山鹿没有虞人引导，只是空入于茫茫林海之中；君子应当见机行事，此时不如舍弃不逐，要是一意前往必有憾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