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古代官员对于风水的态度

唐朝元和年间李吉甫为相。当时的政事堂有一张床榻，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在李吉甫之前的很多宰相任上，这个床榻就放在那里，没有人动过。没有人动它，它就变得很神秘。李吉甫见了，说这个东西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吧？看上去很脏，下面积攒了很多垃圾，怎么没有人管这事？叫负责内务的来回话！

内务主管来了，看见李相爷不高兴，却并不慌张，慢慢地走到李吉甫跟前，从容回话：回相爷，这个床榻不能动，这是历任宰相的忌讳。李吉甫更不高兴了，问：这是什么忌讳？旁边有官员插话：宰相，此床榻的位置、朝向，有风水之说，丝毫不能动，关乎宰相的福祸。所以，负责内务的从来不敢动一丝一毫，甚至不敢打扫卫生，怕不小心有丝毫的移位，对当朝宰相不利。所以，这是长期以来政事堂的一条禁忌。负责内务的官员也从不因为此床榻的卫生不好而责罚下人。

李吉甫哈哈大笑：什么于宰相不利！“岂有一床而能制宰相祸福者？”听我的，把这东西挪一挪，打扫一下，你看看下面都脏成什么样子了。

官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同意，也不敢说不同意，只是沉默。

李吉甫说：风水之说，自来有之。床榻都脏成这样，还不挪动打扫，才是风水不好哩。我是宰相，出了事与你们各位无关。

于是，内务部门很快就打扫了一下房子，将那个风水床榻搬了出去，重新收拾干净，而那个床榻曾经待的地方，居然打扫出了几车垃圾，基本上床榻下面都让垃圾塞实了。

清理了那个风水床榻，李吉甫一点事也没有。他这个举动，给天下的官员做了样子，那些迷信风水的官员都不敢明目张胆地讲究风水了。

贪官讲究风水，以贪婪非分之心而崇信佛道，实属大恶。其贪淫无度，搜民刮脂，致死人命犹未知足，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对民间疾苦无动于衷，荒政渎职不惭于内，而对于放生、建庙、烧香、拜佛这种事，却慷慨大度，贡献不绝。这哪里是真的崇佛信道？这是贿赂收买佛道，他们的发心就是不良、恶毒的，是猥亵佛祖道宗，企图让佛祖道宗当他家的仆役，以所贪贿的一点鸡虫琐屑之食，九牛一毛之惠，收买役使神佛为他家的打手，看家护院，并且贪婪地企图垄断神佛，绑架神佛保其子孙贪贿无度而安泰百世。世界上有这种道理吗？有这种神佛吗？

越没文化越迷信，自来教化无非两种方式：一曰忠鲠孝义可以劝臣子，二曰因果报应可以警愚俗。佛道所说的善有善报，不过是面向普罗大众所开的方便之门，使不识字者因为听信果报之说，而产生向化慕道之心。宣化上人曾说，信佛原本是信智慧，教化民众如喂小儿吃药，需要裹以糖衣，让孩子将药当糖吃，以起到智慧教化、以药治病的作用。今之贪官，其财其位，皆以悖乱而入，亦自感有一天会以悖乱而出，为求万世盈泰，企图贿赂神佛，专宠独占神佛恩惠，欲使佛道神圣独护佑其一人一家，岂有此理！

子不语怪力乱神，儒家言理不言数，古代读书人科举出身的官员，心中有数，口不言数，绝不可能将自己的办公室弄得像灵堂一样神神道道的：这儿放块转运石，那儿放个风水珠，填埋自然湖汊，叠垒假山以为靠山，让高速公路改道，让市政道路拐弯，平地挖壑修桥耗费民财。这都是闻所未闻的事。

所谓风水命数之说，无过道法自然。自然之理，生生不息，简单说就是你活，也让别人活，即所谓有仁心仁政，自然符合风水命数。何谓仁心？钱穆先生有个比喻，仁者，好比果仁、花生仁等，有仁，就有了生命的种子，就有了存他人之心。不能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不给别人留活路。

南宋理学家陆象山有个记录：临安城有个四圣观，每到六月间，满城官员倾城出动，纷纷前往祷祀。他问：这儿的香火怎么这么旺盛？那么多当官的都来烧香。有人回答说：都认为这里的神很灵。其实，不过是当今朝廷赏罚不明。赏罚不明，人对自己的前途就没有信心，没有路径可循，干得好坏跟升官没有关系，加上官员没有文化，没有操守，就特别迷信鬼神风水。

文廷式对此感慨地说：“余谓政治家当言赏罚，宗教家则言吉凶。赏罚明则行善者吉，作恶者凶，天下晓然，祈祷之事自息矣。”就是说，天下要有是非，赏罚分明，不能让人看见作恶的还升官，好官员反而被冷落甚至晾在一边；要让行善者得到奖赏，作恶的受到惩罚。这样一来，什么迷信、风水、大师之类，就自然没那么猖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