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曹利用之死

北宋景德元年，北方的辽国发生严重的经济危机，辽主耶律隆绪和萧太后决定对宋朝发动战争，以缓解和转嫁国内矛盾，并在经济上掠夺富裕的宋朝。当时的宋朝非常富裕，富裕到什么程度？比传说中的盛唐最富裕的时候还要富裕。剽悍勇猛的草原骑兵从华北大平原一路驰骋，很快打到了澶州城下，距离北宋的都城东京汴梁不远了。

宋真宗根本不愿意打仗，但朝中主战的宰相寇凖对宋真宗说：咱就是要和谈，也要打了再谈，不能这么跟贪婪悍猾无信义的敌人谈判；咱们必须先打一仗，而且要打赢之后，再谈判。这样就主动了，让他们认识到咱们不是怕打仗，而是打仗对谁都不好。宋真宗采纳了这个建议，御驾亲征，到了澶州，军民大振。辽兵在先行官萧挞凛的率领下，气焰嚣张，三面包围了澶州。然而，正应了那句俗话，“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不可一世的萧挞凛正在马上呼喝辽兵，就被城上宋军中的一个神射手一箭射中脑门，当场毙命。辽军锐气大减，耶律隆绪和萧太后听闻凶信，很受打击。在这种情况下，两国谈判。宋朝这边派出的和谈大使是大臣曹利用。

对战争非常不耐烦的宋真宗在曹利用临出发前交底：领土问题，是不能谈判的；钱的话好说，实在不行，给他们每年援助银钱一百万两也行。

宋真宗会算账：当时打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争，至少花军费三千万两银子，还不一定能打赢。所以，给对方一百万两银子的援助，等于是大哥给小弟经济援助，送“凶礼”了。曹利用这人很会办事，经他与契丹谈判，驳回了契丹对领土的要求，只答应给经济援助，这就是历史教科书上说的：每年给契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这比宋真宗设定的底牌要省了很多！曹利用算是立了功。

曹利用这个人，有本事，但是也有心计，即奸诈。他给宋真宗汇报的时候，故意卖了个关子。当时宋真宗正在御帐里间吃饭，派内侍到外间问曹利用谈判的结果，曹利用没说话，将手指竖起来，在额头上形成一个“三”字。内侍回奏：曹大人比划了一个“三”字手形，没说话。宋真宗失声道：三百万？这么多！他很生气，将筷子一拍，吃不下去了。停了片刻，想想，自叹道：三百万就三百万，要是能结束战争，也可以。曹利用在外面听见了，内心窃喜。

等到面见皇帝，曹利用又装。他跪倒磕头，说：万岁，臣罪该万死，跟契丹谈的结果，咱们每年要给他们的银子和绢加起来是三……

真宗头都不抬，边叹息边打断他说：朕知道了，是三百万。

曹利用说：万岁，您在三后面加上十再加上万字，连起来念。

宋真宗仿佛自言自语：三、十、万！哎呀！老曹，这是真的？三十万？

曹利用这才笑着抬头：可不咋的？万岁，是三十万！

从此，曹利用深得真宗皇帝的赏识和器重，官运亨通，一路升到类似副宰相的位子。

曹利用权势越来越重，骄横贪贿之气也愈加膨胀。他越来越大胆，利用权势给自己的子侄亲友谋官位、谋私利，甚至连皇太后也不放在眼里。有一次，朝廷搞运动会，有个项目是比赛钓鱼，皇帝钓的鱼用红丝网盛着半浸在水里，其他大臣都用白色的丝网兜，但曹利用竟然也用红色的网兜！这是明显的僭越。有人提醒：曹大人，您看您的网兜，皇上用的是红色的，您怎么也敢用红色的？曹利用说：什么敢不敢的？不敢，那是煎饼！

曹利用有个侄儿叫曹汭，没什么文化，但在曹利用的照顾和安排下，也当了官，还私下做生意赚了很多钱。曹利用在朝中骄横一分，其子侄在外面就骄横十分。曹汭经常玩弄女性，比如用豪车载着美女旅游兜风什么的。曹汭最喜欢的一个侍妾在家与他的正房争宠，没争过正房。曹汭将她嫁给一个有求于自己，自己又经常帮助的土豪大款，此后就经常去土豪家与侍妾相会。慢慢地，土豪受不了了，加上土豪感觉到朝野对曹利用的负面传言越来越多，他预感到曹家快出事了。有一回，曹汭又来土豪家，当他从侍妾的房间出来，居然没穿外衣，穿的是黄色的睡衣睡裤。这土豪非常机灵，当时就跪在曹汭跟前，高呼：万岁！万万岁！他故意把曹汭当皇帝对待，高呼万岁来彰显曹汭穿衣僭越。

这一高呼，把曹汭吓傻了，慌忙往外逃。但是，这事很快被人知道了，“宦者走马奏之”，很快汇报给朝廷。这还了得！朝廷下旨：将曹汭杖死！

乱棍打死了曹汭，曹利用也被拿下。朝廷开始调查他的问题，僭越、贪贿、腐败等罪行，一抓一大把，主要罪名是他和侄儿谋反。这罪名就太大了。但宋朝有不杀文官的祖制，又念及他曾经有功于国家——说的就是澶渊之盟，给曹利用最后的处罚是：贬。朝廷处罚高级官员其实不是泄私愤，而是要考虑到对其他官员的影响和朝廷的形象。所以皇帝没杀曹利用，贬他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湖北的随州，后来又改为房州。

押解曹利用的是一位大内的武官，名叫杨怀敏。走到了襄阳这个地方，杨怀敏指着滔滔汉江对曹利用说：曹大人，您看这一江水多好啊！这儿的自然环境也不错，我要是您，就直接走过去，一直朝着江水，向前走，不回头，一定会融化在碧水蓝天里。曹利用默不作声。

到了驿站，杨怀敏布置了一个森严的局：将大厅收拾得跟要行刑的地方一样，并且让随从人员都躲在屏风后面，半天谁也不作声。曹利用心生怀疑，偷偷扒着窗户一看，那气氛十分恐怖，感觉这可能是要杀他了。杨怀敏走过来，一拍曹利用的肩膀，把曹利用吓一跳。杨怀敏皮笑肉不笑地说：曹大人，早点休息，明天再说吧！

曹利用回去，就解下裤腰带上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