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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真义内篇第六(4)

庄子真义内篇第六(4)

书名:庄子真义作者名:杨广学本章字数:2402更新时间:2024-12-27 18:39:24

子贡回来,将此事告诉孔子,说:“他们都是什么人啊?不修礼仪,把身体形骸不当一回事,对着尸首唱歌而神色不变,我找不到语言来形容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啊?”

孔子说:“他们是游于方外的人,而我是游于方内的人。方外方内没有交际。而我竟要你去吊唁,我也太糊涂了。他们的方,范围极大,与造物者为伴,遨游于天地之漠漠一气。他们把生命看作气的聚集,就像身上的一个赘瘤;把死亡看作气的消散,就像脓疮溃破。这样的人,哪里去理会什么死生先后的分别!凭借异己之物,化生而为一体;忘记体内有肝胆的生理功能,忘记身外有耳目感官的见闻差异;从始至终,又周而复始,返归大道,没有穷尽;安详闲适,神游于尘世之外,逍遥于无为之业。他们怎么会浑浑噩噩地据守世俗的礼仪,用表演来取悦众人的耳目呢!”

子贡问:“请问夫子皈依哪一方呢?”

孔子说:“孔丘,乃是老天要惩戒的罪人啊。虽然如此,我与你还是一同游于方外吧。”

子贡问:“请问如何游于方外?”

孔子说:“鱼类适于水,人类适于道。适于水的鱼,养在水池中足以滋养生命;适于道的人,无所作为而本性具足。所以说,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

子贡说:“请问畸人是怎么回事?”

说:“奇异的人,异于人而合于天。所以说:天道的小人,人间的君子。天道的君子,人间的小人。”

颜回问仲尼曰:“孟孙才,其母死,哭泣无涕,中心不戚,居丧不哀。无是三者,以善丧盖鲁国,固有无其实而得其名者乎?回壹怪之。”

仲尼曰:“夫孟孙氏尽之矣,进于知矣,唯简之而不得,夫已有所简矣。孟孙氏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不知孰先,不知孰后。若化为物,以待其所不知之化已乎!且方将化,恶知不化哉?方将不化,恶知已化哉?吾特与汝,其梦未始觉者邪!且彼有骇形而无损心,有旦宅而无情死。孟孙氏特觉,人哭亦哭,是自其所以宜也,相与吾之耳矣,庸讵知吾所谓吾之非吾乎?且汝梦为鸟而厉乎天,梦为鱼而没于渊。不识今之言者,其觉者乎?其梦者乎?造适不及笑,献笑不及排,安排而去化,乃入于寥天一。”

今译

颜回请教仲尼:“鲁国孟孙才的母亲死了,他哭泣而不掉眼泪,内心不悲伤,居丧不哀痛。尽管有这三个‘不’,他善于处丧的名气却在鲁国排首位。难道没有实情就可以获得虚名吗?对此我一直很纳闷。”

仲尼说:“孟孙氏已经尽了居丧的孝道,已经超过那些仅知遵循礼仪的人了。既然丧事不能更加简化,他尽力从简,就很好了!孟孙氏不知道生从何处来,不知道死往何处去;不知生和死,哪一个更好。如果人死后化为物,又不知道化为何物,也只能等待那不可知的变化!而即将变化,怎么知道接下去不会变化呢?即将不再变化,怎知已经变化了呢?现在的我与你,是否正在梦中而未醒呢?人生生死死,有所减形而无所损心,身蜕化而质不化。孟孙氏十分清醒,别人哭,他也跟着哭,这是他尊重俗情的权宜处事,顺应众人耳目罢了。可是,怎么知道我所谓的这个我,可能不是我?你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鸟飞上蓝天,梦见自己是一尾鱼深入水底,那么现在这个说梦的人,不知是醒着,还是梦着呢?顺道做人,就无遇不适;心神恬适,来不及笑;而装出的笑,则不自然。安于自然,归于大化,可以逍遥于寥廓纯一的至境。”

意而子见许由,许由曰:“尧何以资汝?”

意而子曰:“尧谓我:‘汝必躬服仁义而明言是非。’”

许由曰:“而奚来为轵?夫尧既已黥汝以仁义,而劓汝以是非矣,汝将何以游夫遥荡恣睢转徙之途乎?”

意而子曰:“虽然,吾愿游于其藩。”

许由曰:“不然。夫盲者无以与乎眉目颜色之好,瞽者无以与乎青黄黼黻之观。”

意而子曰:“夫无庄之失其美,据梁之失其力,黄帝之亡其知,皆在炉捶之间耳。庸讵知夫造物者之不息我黥而补我劓,使我乘成以随先生邪?”

许由曰:“噫!未可知也。我为汝言其大略:吾师乎!吾师乎!虀万物而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此所游已。”

今译

意而子去见许由。许由说:“尧教给你什么呢?”

意而子说:“尧告诉我:‘行事要遵从仁义,说话要明辨是非。’”

许由说:“那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尧已经在你的脸上刻上了仁义,在鼻子上刻上了是非,你怎么可能去游历自由逍遥、流动不居的高远境界呢?”

意而子说:“虽然如此,我还是希望来修习你的道行。”

许由说:“恐怕不行。对盲目的人,无法给他看眉目颜色的美丽,给他观赏锦绣的华彩。”

意而子说:“从前,美女无庄忘记了自己的姿色,大力士据梁忘记了自己的力气,博学的黄帝忘记了自己的知识,这都是在炉火和铁锤之间反复锻炼的结果。怎么可以断言,造物者不会平息我面黥的伤痕,修补我鼻劓的残缺,使我恢复完全的天性,然后可以追随先生呢?”

许由说:“这个吗,我可不能确知!我给你说说道的大概吧。我的大宗师!大宗师!均分万物不为义,泽被万世不为仁,长于上古不为老,载天覆地,造就万物,也不算是技巧。这就是你要游历其中的道。”

颜回曰:“回益矣。”

仲尼曰:“何谓也?”

曰:“回忘仁义矣。”

曰:“可矣,犹未也。”

它日复见,曰:“回益矣。”

曰:“何谓也?”

曰:“回忘礼乐矣!”

曰:“可矣,犹未也。”

他日复见,曰:“回益矣!”

曰:“何谓也?”

曰:“回坐忘矣。”

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

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仲尼曰:“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果其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

今译

颜回说:“我进步了。”

孔子说:“怎么讲?”

说:“我忘记了仁义。”

说:“还行吧,但是不够。”

过了几天,颜回又见孔子,说:“我进步了。”

说:“是怎么进步的?”

说:“我忘掉了礼乐。”

说:“还行吧,但还是不够。”

过了几天,颜回再见孔子,说:“我进步了。”

说:“怎么讲?”

说:“我坐忘了。”

孔子很惊讶,说:“什么是坐忘啊?”

颜回说:“我遗忘了自己的肢体,抛下了自己的耳目聪明,离弃了身形和智能,而与道融合为一,这就是坐忘。”

孔子说:“与道为一,对物就没有了偏好;参与大化流行,就无从执着于成心。你竟然如此贤德,我愿意时刻跟随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