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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真义内篇第五(2)

庄子真义内篇第五(2)

书名:庄子真义作者名:杨广学本章字数:3079更新时间:2024-12-27 18:39:24

无趾走后,孔子说:“弟子们努力啊!叔山无趾是亏德受刑之人,仍然不放弃学道而复归本性,弥补以前的过错,何况德性尚全的人呢?”

叔山无趾对老子说:“孔子离至人还差得很远吧?他一副文质彬彬的学者样子,究竟想要什么呢?他追求那些虚幻诡诞、让人莫名其妙的名声,不懂得至人把名声看作身上的枷锁吗?”

老子说:“你为何不教给他同生死、齐是非的一贯之道,解除他心上的桎梏呢?”

无趾说:“老天给他的刑罚,怎么可能解除啊!”

鲁哀公问于仲尼曰:“卫有恶人焉,曰哀骀它。丈夫与之处者,思而不能去也。妇人见之,请于父母曰‘与为人妻,宁为夫子妾’者,十数而未止也。未尝有闻其唱者也,常和人而已矣。无君人之位以济乎人之死,无聚禄以望人之腹。又以恶骇天下,和而不唱,知不出乎四域,且而雌雄合乎前,是必有异乎人者也。寡人召而观之,果以恶骇天下。与寡人处,不至以月数,而寡人有意乎其为人也;不至乎期年,而寡人信之。国无宰,寡人传国焉。闷然而后应,泛然而若辞。寡人醜乎,卒授之国。无几何也,去寡人而行。寡人恤焉若有亡也,若无与乐是国也。是何人者也?”

仲尼曰:“丘也尝游于楚矣,适见豚子食于其死母者。少焉眴若,皆弃之而走。不见己焉尔,不得类焉尔。所爱其母者,非爱其形也,爱使其形者也。战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资刖者之屦,无为爱之。皆无其本矣。为天子之诸御,不爪翦,不穿耳;取妻者止于外,不得复使。形全犹足以为尔,而况全德之人乎!今哀骀它未言而信,无功而亲,使人授己国,唯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

哀公曰:“何谓才全?”

仲尼曰:“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使日夜无隙,而与物为春,是接而生时于心者也。是之谓才全。”

“何谓德不形?”

曰:“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为法也,内保之而外不荡也。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离也。”

哀公异日以告闵子,曰:“始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执民之纪而忧其死,吾自以为至通矣。今吾闻至人之言,恐吾无其实,轻用吾身,而亡其国。吾与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

今译

鲁哀公问孔子说:“卫国有个形貌丑陋的人,叫哀骀它。男人与他相处,留恋而不舍;女人见到他,就恳求父母:‘与其做人的正妻,不如做哀骀它的陪妾。’据说这样的女子有几十个。从未听说过他倡导什么,他倒是常常附和众人的意见。他没有高高在上的官位可以救人于死地,也没有累世积蓄的财物可以使穷人果腹;而且他外貌丑陋,足以惊骇全天下的人。他没有一家之言,智虑并未超出国人,竟然能让男人女人都与之亲近,一定有异于常人之处。我把他召唤来,果然丑陋得吓人,可是,相处不足一个月,我就开始喜欢他;不足一年,我已完全信任他。正好鲁国宰相的位子空缺,我想把国事交给他打理。但他无意承应,似乎漫不经心地答应,又似乎想推辞。我觉得这人很古怪,但仍然把国事交付给他。没过多久,他就辞行远去了。我闷闷不乐,若有所失,鲁国这地方让我觉得很乏味。这个哀骀它,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呀?”

孔子说:“我曾游历楚国,恰好看到一群小猪在吮吸其死母之乳。不一会,一个个小猪两眼惊疑地看了看,全都丢弃母猪惶惶然逃走了。这是因为它们发现,母猪失去了与自己相亲相爱的神情。小猪爱母,不是爱她的身形,而是爱那个主宰身体的心灵啊。沙场上战死的尸体,因为没有棺椁送葬,所以不需要条带装饰;卖鞋子给受了刖刑的人,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没有了根本,装饰用在哪里呢?为天子选嫔妃,凡是没有选中的,就不剪指甲,不穿耳洞;娶了妻的臣仆只能待在外院,不得进入宫室。人们把身形的健全尚且看得如此珍贵,更何况德心葆全的圣人爱惜德性呢!如今,哀骀它默默无言,就能使人信赖,寂寂无功,就能使人亲近,让人愿意把国家交给他,还唯恐他不接受,这人必定是真性完全而德不外露的圣人。”

哀公说:“什么是‘真性完全’?”

孔子说:“生死得失、穷通贫富、好歹毁誉、饥饱寒暑,这些是人事的变迁,是天命的运行。如同昼夜更替,斗转星移,人却不能窥见其来由。所以,外物变化不扰乱心性,不侵入灵府;使心灵保持和顺、舒畅、通达,而又不过于直白简单;使心灵日夜流转,无停滞,无间隔,与万物一体而沐浴春风;这样的德性,就是顺境接物而萌生之心。这就叫‘真性完全’。”

“什么是‘德不外露’?”

说:“平,是流水静止的极致。以‘平’作为我们取法的标准,内部保持平静,外部无有动荡。德,是纯粹成和的修为。德不外露的人,万众归附而不愿离开。”

有一天,鲁哀公告诉孔子的学生闵子骞:“以前,我君临天下,执掌纲纪,关心百姓存亡,自以为精通治理之道。如今听了至人这番话,开始担忧自己虚名无实,轻率行事而至于亡国。我与孔子,不是君臣,乃是德友!”

闉跂支离无脤说卫灵公,灵公悦之;而视全人,其脰肩肩。瓮㼜大瘿说齐桓公,桓公悦之;而视全人,其脰肩肩。

故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谓诚忘。

故圣人有所游,而知为孽,约为胶,德为接,工为商。圣人不谋,恶用知?不斲,恶用胶?无丧,恶用德?不货,恶用商?四者,天鬻也;天鬻者,天食也。既受食于天,又恶用人!

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群于人,无人之情,故是非不得于身。眇乎小哉,所以属于人也!謷乎大哉,独成其天!

今译

闉跂支离无脤,是个曲背、跛脚、豁唇的人。他去游说卫灵公,卫灵公非常喜欢他,习惯了以后,再看那些身形齐全的人,就不顺眼,觉得一个个细长的脖子架在肩膀上,很丑。瓮㼜大瘿,颈上瘤子如同瓮㼜一样大。他去游说齐桓公,齐桓公非常喜欢他,再看身形齐全的人,就不顺眼,觉得细长的脖子架在肩膀上,很丑。

如果德性完全,形体就会被遗忘。世人记挂着应该被遗忘的形骸,却遗忘了应该牢记的德性,这是众人的遗忘,真正的遗忘。

圣人遨游于道,认为知识是惹是生非的祸根,礼义是禁锢心灵的胶漆,施德是笼络人心的手段,工巧是投机的行径。圣人不谋求外物,要知识何用?对物不伤不断,要胶漆何用?浑然无缺,何须施人以德?不贵财货,何须商贾?知识,约定,得取,工巧,这四者都为天所糜,天糜即天蚀,物化而不存。人依靠天赐的食粮为生,哪里需要依靠人为的知、约、得、工来累积财物呢?

圣人有人的形貌,没有人的俗情。有人的形貌,能混迹于人群,没有人的俗情,就能不沾染是非的纠葛。细微渺小啊,属于人;高远伟大啊,独立自在的天!

惠子谓庄子曰:“人故无情乎?”

庄子曰:“然。”

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

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

惠子曰:“既谓之人,恶得无情?”

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

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

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无以好恶内伤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劳乎子之精,倚树而吟,据槁梧而瞑。天选子之形,子以坚白鸣b !”

今译

惠子对庄子说:“人竟然可以无情吗?”

庄子说:“可以。”

惠子说:“人若无情,还能称为人吗?”

庄子说:“大道赋予人容貌,上天赋予人形体,为什么不能称为人?”

惠子说:“既然为人,岂能无情?”

庄子说:“你说的情,并非我说的情。我所说的无情,是说不要因为人有情感好恶而伤害自身,是顺应自然而不求人为地增益生命。”

惠子说:“不求增益生命,又如何能葆有其身呢?”

庄子说:“大道赋予人容貌,上天赋予人形体,不要因为人情好恶而伤害自己。如今,你劳散心神,耗费精力,背靠大树,高声辩论,占据枯木,如昏如睡。

老天授予你人的形体,你却用‘离坚析白’的空话来度过自己宝贵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