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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真义内篇第二(3)

庄子真义内篇第二(3)

书名:庄子真义作者名:杨广学本章字数:2377更新时间:2024-12-27 18:39:24

今译

古人的知,曾经达到至高境界。至高境界是什么呢?那就是认为万物未有之时,是一个无;无,才是至高和绝对,无以复加了。次一等的,认为有物,但没有分界。再次一等的,认为有分界,但无是非。一旦标榜自己的是和非,见道的境界就有了亏损。体道不全,就会生成爱憎、好恶。果真有成和亏的分别吗?果真没有成和亏的分别吗?说有成和亏,好比昭文弹琴;说没有成和亏,好比昭文不弹琴。昭文弹琴,师旷击节,惠施辩论,这三个人是当时艺术的巅峰,他们能发挥各自的专长,故能载誉晚年。惠子爱好辩论。他的爱好异于二人,于是他努力要把自己的辩论术,传授给二位乐师。人家不愿接受,他坚持要传授,于是终身痴迷于坚白之辩。而他的儿子,终身追随昭文弹琴鼓瑟,而没有成就。这样的人,算是成功吗?如果算成功,我们这些人也都可以算成功了!他们不算成功吗?万物与我,本来没有什么成功与否可辩。所以,多言善辩的炫耀,为圣人所鄙薄而不取。因此,真正的道理不需要论说和辩难,而是要寓于生活的日常应用,才容易让人理解,并能达到真正的明澈。这就是照之以明。

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与是类乎?其与是不类乎?类与不类,相与为类,则与彼无以异矣。虽然,请尝言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今我则已有谓矣,而未知吾所谓之其果有谓乎?其果无谓乎?

夫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故自无适有以至于三,而况自有适有乎!无适焉,因是已!

夫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为是而有畛也。请言其畛:有左,有右,有伦,有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

曰:“何也?”

“圣人怀之,众人辩之以相示也。故曰:辩也者,有不见也。”

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嗛,大勇不忮。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五者圆而几向方矣!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此之谓葆光。

今译

如今我说了这些话,不知我的言说与惠子之言,是否属于一类?还是不属于一类?不管是一类还是不一类,类和不类,我言与彼言二者合起来,构成一个大类,归属一个“方”。也就是说,我与彼,本质并不相异。尽管如此,还是让我尝试来说明:假设有一个点叫起始;在这之前,还没有起始;有一个无始,那就有一个未曾有的无始。假设有一个点是最初的有,在这之前就有最初的无有,有未曾有的无,还有未曾有“未曾有的无”。既然有“无”,不知有“无”是真的属于有还是属于无。如今我已经有所言说,不知我的言说,是果真有所指谓,还是果真无所指谓?

天下之物都不会大于毫毛之末,而泰山却极小;天下人都没有夭折的婴儿长寿,而彭祖却算是短命。天地与我一起生,万物与我一体化。既然存在是“一”,那怎么可以有所言说呢?既然已经说了“一”,怎么又可以说是无言呢?一与言是“二”,“二”与一为“三”。自此开始,继续推演,就是精通历算的高手也不知最终的结论会是什么样子,何况凡人呢?从无到有,已经累积为“三”,何况从有到有呢?这样的推演将永远不得穷尽。因此,必须要有所休止。

道,从来没有一个边界,言,从来没有一套常规,因此,就有了论说彼与是的规范。例如有:左与右,伦常与便宜,分与辩,竞与争。这四个相对的论域就是所谓“八德”。六合之外的道,圣人肯定其存有,但不议不论。六合之内的物象,圣人加以描述,而不作解释。历史的经验、朝代的记录,圣人加以研析,但不加辩解。规范中有分,则必有不能分,有辩,则必有不能辩。

问:“为什么是这样呢?”

说:“圣人心中有天道,可以用纯一来包容杂多;而众人纷纷攘攘,争辩不休,用各类杂多以彰显自我。所以说:善辩者自以为强,其实不知天道。”

大道不称量,大辩不多言,大仁无偏爱,大廉不苛察,大勇不以力服人。大道昭昭从不炫耀,言词争辩不是体认大道,以仁政为常规就难以做到普遍流行,要人清廉则难以广泛推进,施行暴力不能成就勇武。这五个“大”,道、辩、仁、廉、勇,本来圆融相通,可以由此进道,却也会由圆而变方,成为僵死的教条,使人顽固不化。所以,在不能知的地方要停止,不要越界,这才算是明智。谁能知道不用言说的大辩,不可议论的大道?如果知道,就可以称为天官之灵府:任凭注入多少也不会满溢,取走多少也不会枯竭,而且不知其源头在何处,这叫葆光。

故昔者尧问于舜曰:“我欲伐宗、脍、胥敖,南面而不释然。其故何也?”舜曰:“夫三子者,犹存乎蓬艾之间。若不释然何哉!昔者十日并出,万物皆照,而况德之进乎日者乎!”

啮缺问乎王倪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

曰:“吾恶乎知之!”

“子知子之所不知邪?”

曰:“吾恶乎知之!”

“然则物无知邪?”

曰:“吾恶乎知之!虽然,尝试言之。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且吾尝试问乎女:民湿寝则腰疾偏死,鳅然乎哉?木处则惴栗恂惧,猿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处?民食刍豢,麋鹿食荐,蝍蛆甘带,鸱鸮耆鼠,四者孰知正味?猿搏狙以为雌,麋与鹿交,鳅与鱼游。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殽乱,吾恶能知其辩!”

啮缺曰:“子不知利害,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

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