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机场被撵至另一个机场”

（1942年4月29日—5月3日）

1942年5月4日，沿滇缅公路追击的日军坂口支队方抵达芒市与龙陵之间的南天门，但日本陆军航空部队的轰炸机编队已越过怒江，对江东重镇保山实施了惨无人道的无差别轰炸，史称保山“五四”大轰炸。

早在1939年，日本海军航空部队对重庆实施的“五三”“五四”大轰炸，开启了日军对华作战战略轰炸之先河，比德国空军对英国伦敦的大轰炸还早一年零四个月。保山“五四”大轰炸，是这一灭绝人性的战争暴行的自然延续，却不为更多公众知悉。

关于这一战争罪行的制造者，日本公刊战史中有如下记述：

进入4月以后，于第15军发起曼德勒会战之同时，师团长（第5飞行师团长小畑英良中将）将飞行第27战队（攻击机）纳入第4飞行团团长之指挥下，令该飞行团主要支援军主力方面之地面作战，而第10飞行团则主要支援第33师团方面之地面作战。此外，第7及第12飞行团趁机对保山、掸邦高原及阿恰布方面之中国军队实施攻击。

第15军于3月底经一番激战之结果攻略了同古，之后于北进之际，第4飞行团主要以飞行第8战队（侦察机、轰炸机）直接支援经掸邦高原进击之第56师团，并以飞行第27战队（攻击机）直接支援沿曼德勒公路前进之军主力的地面战。如此，地面作战大致顺利进展，在第56师团方面之妨碍不多，尤其亦无特别需要飞行部队直接支援之战况……

由以上记述可知，4月以后对保山实施攻击的为日军第7和第12飞行团，该两飞行团隶属第3飞行师团（师团长菅原道大中将），系配属第5飞行师团作战。其作战序列为：第7飞行团，团长山本健儿少将，下辖飞行第64、第12、第98战队，作战飞机为战斗机、重型轰炸机；第12飞行团，团长青木武三大佐，下辖飞行第1、第11战队，作战飞机为战斗机。此外，在第3飞行师团序列内还有第3、第10飞行团及独立第15飞行队。经请在日本的友人朱弘先生帮助，笔者找到了研究日军陆航部队的竹内康人所著的《日本陆军的亚细亚空袭》一书，确认5月4日、5日执行保山空袭任务的部队为第7飞行团之第12战队、第98战队，装备为97式2型轰炸机及“隼”1式战斗机。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第3飞行师团曾出动全部450架飞机，支援日本陆军第25军在马来半岛的登陆作战。缅甸作战开始后，第5飞行师团又于3月21日、22日出动第4、第7、第10、第12飞行团，突袭伊洛瓦底江畔的英军马圭空军基地，对英空军主力及“飞虎队”一部造成毁灭性打击，使得中英联军失去了缅甸的天空。此后，损失惨重的英空军被迫退守若开海岸的阿恰布机场，“飞虎队”剩余的8架P-40战机则退至中缅边境瑞丽附近的雷允机场。

如前所述，4月29日，日军第56师团主力攻占腊戍，距离中缅边境“飞虎队”雷允机场仅145公里。美国“飞虎队”题材作家杜安·舒尔茨记述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的坦克和装甲车沿着滇缅公路轰隆隆地全速前进了。中国人的抵抗渐渐成了向边境方向无组织地溃逃。陈纳德警报网安置的人员，不是在那些偏僻的观察哨里被击毙，就是已经逃命去了。”于是，“飞虎队”决定转场芒市机场，并烧毁了在雷允基地的一切——带豪华休息室的飞行员俱乐部、自动电唱机等等。中央雷允飞机制造厂负责人——国民政府航空委员会委派的监理钱昌祚及总经理曾桐，则指挥警卫大队炸毁了厂房和设备器材。最令人惋惜的是，烧毁了22架刚刚修复了一半或拆卸不久的P-40飞机。

此时，雷允机场也是一片混乱，场站站长杨瑞禾看到西北6公里外的飞机制造厂上空火光冲天，连忙驾一辆吉普车带着两名机械士前往了解情况，途中正好碰见乘车撤离的钱昌祚。杨瑞禾向钱昌祚请示机宜，钱昌祚说：“你们还有任务，飞机还要下来加油。”说完就匆忙乘车而去。杨瑞禾心想，场站警卫大队撤走了，电台也搬走了，机场迭遭空袭弹痕累累，一时无法修复，还加什么油呢？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没了主意。这时，站上一名姓刘的机械士说：“站长，怕什么？他们能跑，我们也可以跑！”于是，杨瑞禾横下心来，派几个士兵分头放火焚烧油弹库和站部房舍。因此时已无卡车可用，杨瑞禾便安排一名刘姓事务员带着场站士兵，徒步向北往陇川、腾冲方向撤退；17时，杨瑞禾自己开着一辆吉普车载着4名机械士，驶向东北50公里外的畹町。杨瑞禾多年以后回忆说：“一路上不时回头看着油弹库烈火熊熊，心里非常恐惧，想到万一敌人打不来是要杀头的！”

5月1日，日军第56师团平井先遣队（搜索第56联队）击破新28师、新29师的防御，攻占兴威。闻讯后，“飞虎队”又奉命撤离芒市机场，装满地勤人员和物资的卡车和小汽车，很快就在滇缅公路上排成一条长龙，向龙陵、保山驶去。从空中转场的奥尔森第3中队（“地狱里的天使”）和希尔第2中队（“熊猫”），当日驾机飞抵昆明。“飞行员们又累又脏，一个个蓬头垢面。被日本人从一个机场撵到另一个机场，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5月2日晨，陈纳德派出8架飞机自昆明转进至保山。保山距离昆明的航程是225英里（约362公里），距离芒市仅80余英里（约130公里）。当日，为阻止日军推进，中国空军昆明第5路派出轰炸机编队前往缅甸境内轰炸，由“飞虎队”派战斗机担任护航。此时，保山机场的设施还十分简陋，没有硬地跑道，仅有一条长满青草的狭长的泥地跑道，不过还能满足“飞虎队”的P-40飞机的降落条件。但是，因南边和西边的警报网均已不复存在，飞行员们只好碰运气了。

飞行员们着陆后，给飞机加了油。当9架中国轰炸机飞过天空时，他们立即再次升空，伴随编队向南方飞去。当日原定任务是轰炸缅甸境内的一座桥梁，他们改变了主意，前去轰炸日军刚刚占领的腊戍。15时15分，中国轰炸机投下的一枚炸弹命中腊戍—曼德勒铁路上的编组车场，但其余的炸弹全部偏离了目标。

“飞虎队”返航，在保山城南云瑞机场降落。飞行员们驱车进城，此时“保山城里挤满了难民，大街上人山人海。飞行员们只有朝天鸣枪，才能为自己的汽车清出一条道路”，最终回到城东太保山麓鹤云寺的会馆（招待所）内。

5月3日，由于天气恶劣，中国空军取消了原定的空袭任务，“飞虎队”护航任务也相应取消。当日，仅第1中队（“亚当和夏娃”）中队长鲍勃·尼尔驾机前往雷允上空进行侦察，在途中击落了日军的一架侦察机。“14时20分，这架敌机懒洋洋地从空中飞过时，闯进了鲍勃·尼尔的瞄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