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惑·爱在错误的时间点燃（9）

白天，陆小曼会跟自己的朋友聚会聊天，可是夜幕降临后，她只能独自对抗孤独。这时候，她的大脑里都是徐志摩的身影、笑容和说过的话语。

陆小曼真希望徐志摩能尽快回来，好好跟她解释解释法国女人的事情，也缓解一下她相思的痛苦。

徐志摩那边，牵扯着陆小曼的心思；王赓这边，一直在催促陆小曼尽快南下。

那天，陆小曼还没起床，就接到父母的通知，说家里出大事情了，让她赶紧回去。一进家门，陆小曼就察觉出气氛不对，家里人都在，每个人的神情都有几分慌张。

母亲拿出一封信，是王赓写来的。王赓在信上写了非常决绝的话：“如念夫妻之情，立刻南下团聚，倘若另有所属，绝不加以拦阻。”见此情形，陆家人自然是催促陆小曼赶紧南下。可是，陆小曼打起了“拖延仗”，她一边等着徐志摩回来，一边尽力拖延回上海的事情。

陆小曼的母亲自然看穿了女儿的心思，于是给女儿下了最后通牒：一个星期内，必须去上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天经地义，容不得半点敷衍。

听到母亲这么说，陆小曼一气之下当场昏了过去，所幸没有什么大碍。但陆小曼已下定决心，不会去上海。哪怕最后是死，她也坚决不会回到王赓身边。

看着陆小曼如此坚持，陆家人实在不理解。于是，陆小曼把自己和王赓之间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她向父母陈述：王赓如何粗暴地对待自己，又如何羞辱自己，两个人之间没有共同语言，日子又过得如何痛苦。

有一次，几个朋友来约陆小曼去跳舞，可王赓说什么都不让她去。耐不住朋友三番五次地邀约，陆小曼便决定前往，担心如果不去的话，说不定就会得罪朋友。但在她们出门的时候，刚好遇见开车路过的王赓。当着陆小曼朋友的面，王赓大声呵斥陆小曼不守诺言。这件事情，让陆小曼在朋友们面前颜面扫地，无比尴尬。

尽管听陆小曼讲了这些事情，父母依然非常坚定，要求陆小曼前往上海。

那时候，离婚是一件羞耻的事情。这种羞耻，会影响整个家族。整个陆氏家族的亲戚朋友都会因为陆小曼离婚的事情感到脸上无光，这让他们今后如何面对世人的眼光？

但陆小曼实在不愿意妥协，她对父母说道：“如果非要相逼，我现在就死，反正去了也是一死！”

但陆小曼的父母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们毅然决然地回应：“好的，要死大家一同死！”

听到父母这么说，陆小曼觉得很难过，怎么双亲就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呢？

看着女儿难过的样子，陆母心软了，这是他们唯一的孩子，自己不心疼她，又能去心疼谁呢？

陆母对陆小曼说：“我送你去上海。如果他还是对你不好，就由我出面和他谈离婚。不过，你要再给王赓一次机会。”

即便陆母的态度已不如之前刚硬，陆小曼也不妥协，还是不愿意去上海。

看着女儿这样执着，陆小曼的父母都快要给她跪下了，一是对女儿的任性和不懂事感到难过，二是他们实在不懂，女儿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这般不松口。

看着年迈的父母在自己面前这样难过，陆小曼最终妥协了。

现实和世俗终究削弱了陆小曼反抗的力量。

陆小曼比谁都清楚，在别人眼中，此时自己就是一个背叛丈夫的坏女人，所有人都在用幸灾乐祸的态度看戏。还好，陆小曼是个活得洒脱的人，她不在乎毫不相干的人对她的评判。可是，王赓不是这样的人，他无法忍受这一切。

王赓想让陆小曼跟他一起去上海，在遭到陆小曼的拒绝后，他认真且严厉地告诉她：“你没有不去的理由。”这句话，带着些许命令的意味。陆小曼对这种命令的语气很反感，便和王赓吵了起来。

经过这一吵，陆小曼又晕了过去。

到了医院之后，医生告知王赓，陆小曼病情严重，再这样下去，恐怕命都保不住了。他都被这个情况吓到了。为了陆小曼，大家都暂时不再提去上海的事情。

可是，因为工作的关系，王赓第二天就去了上海。这让陆小曼感觉非常寒心。她觉得，王赓丝毫不关心她，妻子已经病成这样了，丈夫居然不在身边守护着。

本来夫妻二人的关系就疏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难免让陆小曼心生绝望。陆小曼在冷静下来之后，终于明白，她和王赓之间的距离，不是轻易能拉近的。如今所发生的一切，倒像是两个人的挣扎，彼此拉扯着，注定两败俱伤。

王赓没有想那么多，虽然妻子陆小曼生病了，但岳父岳母就能照顾，男人自然应以事业为重。

在这个时候，陆小曼更加思念徐志摩。可真实的心意，不敢轻易流露，这是女人的通病。

徐志摩在欧洲，得知陆小曼生病的消息，自然心急如焚，生怕她有个闪失。但此时，他也只是干着急，并不能实质性地为她做些什么。

徐志摩在信中写道：

我唯一的爱，你真得救我了！我这几天的日子也不知怎样过的，一半是痴子，一半是疯子，整天昏昏的，惘惘的，只想着我爱你，你知道吗？早上梦醒来，套上眼镜，衣服也不换就到楼下去看信，照例是失望，那就好比几百斤的石子压上了心去，一阵子悲痛，赶快回头躲进了被窝，抱住了枕头叫着我爱的名字，心头火热的浑身冰凉的，眼泪就冒了出来，这一天的希冀又没了。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睡着从此不醒，做梦倒可以自由些。眉呀，你好吗？为什么我这心惊肉跳的一息也忘不了你，总觉得有什么事不曾做妥当或是你那里有什么事似的。龙呀，我想死你了，你再不救我，谁来救我？

徐志摩身处异国他乡，对爱人的思念更加热烈。可是，这份真挚的感情，没有人能够明白。在那个时代，对一个女人来说，名声比一切都重要；对一个男人来说，感情根本无法和大好前程相提并论。

徐志摩在巴黎看了一出瓦格纳的音乐剧——《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在信里，徐志摩对陆小曼说：“伟大极了，猖狂极了，真是‘惊天动地’的概念，‘惊天动地’的音乐。龙，下回你来，我一定伴你专看这戏，现在先寄给你本子，不长，你可以先看一遍。你看懂这戏的意义，你就懂得恋爱最高，最超脱，最神圣的境界。”

在那个年代，两个年轻人，抱着爱情至上的态度，去思考，去生活，这是大众无法接受的。

徐志摩告诉陆小曼：“爱给了我们勇气，有勇气就会成功，要大抛弃才有大收成，有大牺牲的决心是向爱进军的唯一通道。我们有时候不能因循，不能躲懒，不能姑息，不能纵容‘妇人之仁’。现在时候到了，眉呀，我如果往虎穴里走，你能不跟着来吗？”

读了徐志摩写来的信，陆小曼在感动的同时，也努力坚持着。她遵从内心的指引，即便前路坎坷，也不轻易放弃。她回复徐志摩：“摩，我一定会坚持下去，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痛苦，让你在世俗之中徘徊。我陪着你，不论到什么地方，我都陪着你。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陪着你一起走过。”

如同陆小曼所说：“爱，这个字本来是我不认识的，我是模糊的，我不知道爱也不知道苦，现在爱也明白了，苦也尝够了；再回到模糊的路上去倒是不可能了，你叫我怎么办？”

古人说，自古情关最难过。什么都能克制，可是一旦心动了，这个人就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