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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费尔朴和徐维理

一百零八、费尔朴和徐维理

书名:枫落华西坝作者名:谭楷本章字数:2252更新时间:2024-05-28 14:57:45

费尔朴,1891年出生于美国,牛津药学博士,1930年任“华大”文学院院长;徐维理,1898年出生于英国,化工专家,曾于1924年来“华大”任化学系讲师,三年后又受聘于岭南大学,1933年因苏道璞遇害被派往“华大”,任化学系教授兼系主任。

他俩的共同特点是酷爱与痴迷中国文化,希望西方同胞能分享他们难以言表的快乐。

自赫斐秋开始,峨眉山成为基督教传教士们避暑与休假的胜地。他们在新开寺附近修建别墅,几十年后形成了热闹的小场镇。费尔朴对峨眉山简直有一种一见倾心的恋人情怀:“余复为峨山而神往……尝结伴香客,攀临此山之巅,深入檀林,遍谒神殿。”在他笔下的峨眉:“严冬则积雪莹莹,盛夏则芳草青青;晨则旭日初升,金光灿灿,夜由皓月当空,银色荡漾。”他阅读了《嘉定志》《眉州志》《峨眉县志》,看到了集历史、诗歌、绘画于一体的《峨眉山图志》,爱不释手,于是在刘豫波、黄方刚的协助下翻译成英文,1936年由哈佛燕京学社出版。他在序言中对峨眉山赞叹不已,认为峨眉山是中国人精神品格的象征,又可有助于西方。

而徐维理,一到华西坝就进入专为洋人设的语言学校学习中文。校长是美国人,教师全是中国人。比徐维理小两岁的俞子丹是学生们最喜欢的老师。徐维理回忆说:“直接教学法是需要一些表演才能的。这方面,俞子丹是非常高明的。有一次,为了教会我们用正确的读音来念‘虎’这个字——准确地说,是教会这些洋学生说四川话——而不是错误地念成‘夫’‘福’或者‘妇’等,他甚至还四肢着地扮演出一只四足行走的、活灵活现的老虎的模样来。就这样,他生动的讲课给学生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华西协合大学的外籍教师都学会了讲四川话,此后在大学课堂上,总是可以看到一个个金发碧眼的外籍教师操着一口熟练程度不一的四川话给中国学生讲课。

俞子丹不仅书教得好,还是一个自学成才的画家。他没有受过正规的美术教育,绘画只是他的一种爱好。直到1930年,徐维理第一次回英国时,他已得到了俞子丹送的近两百幅画。这些画反映了成都20世纪20年代的风土人情、民风民俗,记录了成都普通老百姓及其生活,有挑水夫、卖花女、杀猪匠、剃头匠、纺纱取丝的农妇以及耍猴戏、车水等。1952年,作为最后一批离开华西坝的外国人,徐维理人虽回到了英国,但他对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成都难以忘怀。他在俞子丹送给他的画中精心挑选出一部分,编辑写成了一本书——《龙骨》,寓意中华民族文化为“龙之骨”。

1984年,徐维理希望自己能够回成都一趟看望一下华西坝的老朋友,但在临行的前几天不幸去世了。后来,他的儿子Bill Sewell致信杨振华打听俞子丹的信息,但没有任何人听说过或者知道曾经有俞子丹这样一个人。杨振华的大儿子杨光曦一直把此事放在心上,终于在2013年,找到了俞子丹的儿子、九十二岁的蜀派古琴大师俞伯孙,还遇上了加拿大传教士文幼章曾收养的孤儿张友济。

1941年12月,徐维理去香港接他从英国回到中国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当时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寇占领了香港,徐维理一家被日军逮捕,关进了集中营,直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全家才获得自由。

三年又八个月的集中营生活,使他们一家尝尽了饥饿、肮脏、贫病、做苦力的滋味。徐维理回忆道:

每天分一点生米,没有燃料,还得扫些树叶、挖些草根来煮饭。

没有衣穿,冷风吹来时让人直发抖。

肮脏,被臭虫、虱子叮咬而无法清洗,因为没有水,五天才能分得一点水。

看着我们的两个孩子因缺少食物而瘦下去,得了肺病,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可是我们没有钱给他们买食物和药品挽救他们。

饥饿,晕倒,还必须做苦工。

我们从实际痛苦中体验到受压迫的人什么权利也没有……

徐维理总结说:“集中营的生活,改变了我的一生。过去,我的理想是模糊的,希望有一个较好的世界,后来全被粉碎。我亲自体验到受压迫的人哪有什么平等、权利?接受某些人的仁慈、善举、施舍,又是多么受辱,同时,我体会到被压迫的人唯有团结才能建立一个新世界。”

战后,徐维理与家人在英国住了两年。1947年,他独自回到华西坝。后来长期担任“长明灯团契”和“北极星团契”的顾问。为团契提供活动场所,保护学生,救助被捕的学生,成了他最重要的工作。

“团契”,原名Club或fellowship,本是教会大学中一种群众性的宗教组织,意为团契内的契友们相亲相爱互相团结。一般团契的活动是宗教加社交,实际上是以社交为主。组织一个团契手续简便,只要有一个顾问,一伙同学做契友,推举一个负责人,就可以在学校登记,成为合法的社团。团契之中有“民协”成员做骨干,“民协”直接受中共地下党领导,学生运动搞得有声有色。

五大学时期,最先组织起来的是燕京大学中共地下党员刘克林和华西协合大学中共地下党员贾唯英发起的“未名团契”。此后,数十个团契应运而生。红色传教士纷纷被聘为顾问:云从龙是“蓓蕾团契”顾问、费尔朴是“牛津团契”顾问、文幼章是“星星团契”顾问。

1947年5月底,华西协合大学民协筹备了两个月的“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六二”大游行已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川大、“华大”、省艺专等数千学生将涌上大街。组织者在5月30日深夜接到通知,游行紧急叫停。第二天,一些进步学生不理解“上级”的意图,便决定到费尔朴家中去开座谈会。结果,费尔朴家被包围,一些陌生人冒称大学生,冲进费尔朴家,故作慷慨激昂状要求开大会、游行。费尔朴见状,大声呵斥:“出去!出去!”将陌生人赶了出去。

第二天,成都各报登出了耸人听闻的“费尔朴事件”新闻。内容是“蓉少数学生策动‘六二’大游行”“不惜制造流血”“该会的指导人是费尔朴”等。污水脏水全朝进步学生和费尔朴泼来。

在当局的压力之下,美使馆立招费尔朴谈话。费尔朴严词拒绝:

“我没有错!没什么可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