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第一次吃冰淇淋

轰！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教学楼的玻璃窗全都震碎，随着屋脊的坍塌，烂砖碎瓦四处乱飞，滚滚浓烟笼罩着华西坝的天空。

1938年11月8日，"CS孩子”就聚集在阳台前长长的走廊上，藏在新砍下的柳条做成的掩体后面，躲避流弹和弹片。他们与成都百姓共同经历了日寇飞机对成都的第一次大轰炸。

这是法西斯，这是屠杀，这是人间惨剧……所有在书本上读到的有关战争的词汇，都血淋淋地呈现在孩子们面前。报纸上和广播里痛说着灾难。多少无辜的民众死了，有一位孕妇头被炸飞，腹中的孩子窒息而亡；还有一家人死在一处，又被大火烧焦成一团；树上、电线上挂着的残肢，还在淌着血。

面对燃烧的成都，"CS孩子”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接着，轰炸不断。1939年6月11日，日机在华西坝投下数枚炸弹，药学系女生黄孝逴中弹身亡。

1939年秋天，加拿大学校最终决定迁至成都以南八十公里的仁寿。

仁寿县城，丘陵环绕，易于隐蔽。19世纪末西方传教士来这里修建的医院和学校已经空置多年，正好适合改作加拿大学校。在黄思礼的主持下，学校所有教职工赶在秋季开学前组织孩子们搬迁。那时，成都到仁寿没有公路，师生们带上行李、教具，分乘十条船沿水路南行，两天多才到达仁寿。

由于长期闲置，院子里草木丛生，蛛网密布，台阶长满青苔，屋顶挂着藤蔓，还未进屋，一股霉味便扑鼻而来。突然有名女生尖叫起来，原来是一只大老鼠从她脚下一窜而过——这里，已变成老鼠的乐园。

师生一齐动手，清扫垃圾，铲除杂草，修理门窗。没有床，孩子们就睡在地板或草地上；没有被盖，就裹在厚毯子里；没有桌椅，就站着吃饭。师生们共同努力，奇迹般地迎来了一个自给自足、充满生机的全新的“仁寿加拿大学校”。

孩子们按十二人或十五人一组，分散组合在各个楼房里由学校舍监与教师共同管理，同吃同住。学生与管教、教师组成了一个成员众多的温暖的大家庭，而拥有这段特殊经历的”CS孩子”则成为亲密的“兄弟姐妹”。

没有煤油和电，黄思礼模仿希腊灯的样式，设计了一盏“具有美感”的桐油灯。他在仁寿街上找到一位锡匠，亲自指导他制作了一百多盏这样的灯，学校的人每人一盏。灯座大概一英尺高，有三根灯芯伸入油碗中。这盏灯伴随”CS孩子”度过了四年的学习时光。

当房子改造完毕，生活基本走上正轨时，学校开始上课。除正常的课程外，学生们自己编排篮球、足球等体育赛程表，表演各种滑稽短剧和喜剧等，甚至自己喂鸡、喂猪。

虽然条件艰苦，体育活动依然丰富多彩。学生们有时被分成不同的小组进行篮球比赛，有时在围墙外的一片宽阔的空地上玩棒球，有时在斜坡上玩弹珠，有时在人行道上跳房、跳绳、打排球、打羽毛球，还常常进行跳高、跳远、扔铅球、赛跑等比赛。而到了夏天，结伴溜到河里游泳是非常惬意的事情。

在成都的父母希望孩子每周给他们写一封信。因此，学校将这一要求作为作业的一部分布置给孩子们，并要求周日的晚餐必须凭信进餐。这一封封信真实记录了”CS孩子”在仁寿期间的点点滴滴，也为研究这段历史提供了宝贵的素材。

1940年的冬天，仁寿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头一天晚上，雨雪纷飞，气温骤降至零度以下，"CS孩子”早早蜷缩在被窝里酣睡，清早听到有人喊：“下雪了，下雪了！”

哇！太美了——树上、房上、墙上、路上全被厚厚的白雪堆满，天上还断断续续地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在晨光的点染下熠熠生辉。这简直是童话中白雪公主生活的地方啊！

雪景让”CS孩子”欣喜若狂。早餐时，黄思礼校长宣布：“今天，放一天假！”顿时，欢呼声震动楼宇。

黄思礼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提出一个惊人的建议：“我们可以利用这些雪，做一桶美味的冰淇淋，大家以为如何？”

又是一阵欢呼声。

"CS孩子”每人提个小桶，忙着从竹叶上、树叶上、庄稼地里去收集最干净的积雪，然后把雪集中放进一个冷冻器里。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老师如何按比例加上奶粉和白糖并不断地搅拌，不多久，软软的、甜甜的、香香的美味冰淇淋就制作成功了！

"CS孩子”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吃到“冰淇淋”。

云达乐说：“这是我一生中吃到的最好吃的冰淇淋！”

贝尔说：“从加拿大带来的奶粉，非常珍贵；白糖也来之不易，在那个战争年月，吃到美味的冰淇淋，是多么难忘的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