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笔者在大学任教已经超过30年，时间可谓不短。尽管不可说丝毫没有虚度光阴，但要说教书育人的得与失，倒还是有些经验的。坦率地说，大学与其他教育和科研机构一样，一是要向在校学生传道授业解惑，二是不断学习新的知识以持续充实自己，进而更好地服务自己的职业——教育工作。就前者来说，笔者的经验还是极为复杂的，所谓“传道”，重点在于“道”，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道”的意涵无疑是博大精深的，其在不同的时空背景下包含或宏观或微观的多重意蕴。然其“大道”者方是正解，其中包含的无外乎天道、地道、人道三途而已，作为教师所传的亦不过如此而已。所谓“授业”，简而言之即是教授学生相关的学业，也就是各方面尽可能多的学识。所谓“解惑”，意思就是为学生廓清疑惑，使学生了解以前不甚知晓的东西。

就后者而言，实际上是与前者密切相关的。中国人的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此言无疑是不刊之论，固然是有其道理的。但要求每个人在现实生活中都能做到这一点，似乎又只是某种奢望而已，无论如何是很难实现的。显而易见，人的一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或正常或异常的状况，要持之以恒地保持学习的状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实际上，作为教育工作者，唯有不断完善自我，才能不至于落伍于时代，也才能更好地让学生获得源源不断的知识营养。

无论是教还是学，都不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甚至是多向的。人们通常都说，教学相长。其实，我2000年从日本早稻田大学文学部留学归国之后，便已经基本接受了日式研究班、读书班或讨论会（日语セミナ--，从德语seminar翻译而来）的教学方式。无论是给本科生，还是给研究生、博士生上课，基本上都是以阅读宋代的典籍为主（当然也涵盖其他断代历史的典籍）。这样，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随意复印喜欢的史料发给所有听课之人（包括外来的旁听生）。更为重要的是，学生轮流阅读所选古籍，且事先要做非常充分的准备，必须翻阅大量文献，搜集与所读古籍相关的史料，对自己要读的典籍进行细致而严谨的笺注。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一是学生可以扩充搜索史料的范畴，而不仅仅限于一部或数部古籍。二是能够让学生打下厚重而扎实的文献基本功。由于我的要求是逐字逐句地读懂自己复印的典籍，这就迫使教师、学生都得接受近乎严苛的阅读能力考验。三是开拓了师生的学术视野。说实话，这种开放式的讨论班对教师的考验远远比学生要大得多。其原因在于，学生自选其中一种古籍，而教师却要应对多名学生选择的不同的史料。而且，师生可相互诘问，各自对同样的古籍史料提出不同的理解。师生之间互相提出疑问，同时还要尽可能地解决所提出的问题，进而启发学生进一步思考相关史料。

上述所言似乎与本书无甚关联可言，实际上，笔者所要表达的是，想要以十五章的篇幅来对两宋时期内政与外交的优劣得失予以必要而恰当的归纳和总结，显然是并不现实的。正因为如此，在万般无奈的窘境下，笔者只得采用了点式与花式描写相结合的办法，力图尽可能地呈现出丰富多彩的两宋时代的基本历史发展脉络。前七章写北宋时期，后八章则写南宋时期。实际上是分别选取了两宋不同皇帝在位时期的重要历史人物和影响宋朝历史走向的重大事件，并以人物和事件为主轴细致梳理宋代皇帝在内政和外交两方面的所作所为，尽可能客观而公允地评判了这些人和事对宋代历史进程所产生的影响。

本书选择人物和事件的基本标准包括若干层面，一是时间与空间分布，大的方面是北宋与南宋，次的方面是每个皇帝在位期间的人与事。从总的内容来看，几乎是宋代每个皇帝在位时期描写一个人物或事件，如北宋真宗时期的寇准、南宋宁宗时期道学的兴衰，等等，不一而足。实际上，宋朝共计有18位帝王，除了北宋末、南宋末的钦宗、恭帝、端宗、帝昺四位在位时间很短的皇帝之外，其他赵宋皇帝统治的时间或长或短，但期间发生了难以计数的事，而本书只能选取其一，可谓沧海一粟而已。

二是在宋代具有典型性、代表性的人和事。毫无疑问，宋代有很多在中国历史上非常知名的人物与事件，但毕竟限于篇幅，很难一一呈现。如太祖、太宗朝几乎没有提及相关的人和事，而这一时期恰恰是宋朝政权巩固和发展的关键时期，其中出现的各种重大事件以及关键历史人物多出现于宋朝开国后数十年时间内。然而，这些均被“遗漏掉”了，相反，仁宗朝的狄青却成为了重文抑武的牺牲品的典型，故而被纳入撰写之列。

三是选取写作题目需要保持平衡的原则。本书冀望通过点滴的描述呈现宋代内和外两大层面的重要支点，前者自然指的是赵宋政权内部的各种议题。实际上，内政涵盖的范围涉及宋代朝野上下的方方面面，包括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社会、民间信仰等等。显而易见，关于两宋三百余年的内政大致上安排了九章，实际上是通过某个重大的事件或有影响的历史人物来呈现某一个时段的时代特色。所谓“外”，主要是指两宋时期与周边各个政权之间的复杂关系。宋朝与其他王朝不同的重要之处在于，赵宋政权一直与若干个少数民族政权鼎足而立。北宋时期，先是与西南的大理国和吐蕃诸部、北方的辽朝、西北的西夏和回鹘政权对峙；到了北宋末及南宋时期，则长期与女真、蒙古等政权对峙。有鉴于此，本书仅仅用了六章来专门呈现两宋时期的“外交”。毫无疑问，这是远远不够的。坦率地说，很多内政与外事均可写成专题式的著作，而本书只能“视而不见”，这实在太遗憾了。此外，还需要说明的是，任何国家的内政与外事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可以说，内政中有外事，外事中亦有内政，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上述分属“内政”和“外交”的章节内容中也是互有重叠。正因为如此，笔者竭尽所能，但依旧无法完全把握好平衡，至于实际状况如何，还得请各位读者评判。

2020年12月22日游彪于北师大茹退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