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发家史:“不事操行”的实务型官员
书名:问宋作者名:问宋本章字数:2005更新时间:2024-05-23 23:01:11
作为南宋灭亡前夕的主政者,贾似道对时局的恶化当然负有责任,可是从长时段来看,他也不过是历史发展中的一个环节。南宋立国之初,已经丧失了奋发向上的精神,统治阶层安于现状,历经百年,终至不可复振。
北宋末年,徽宗君臣在收复燕云、完成祖宗未竟之业的梦想驱使下,与虎狼之国的金朝订下“海上之盟”,联合灭辽。不料却引火烧身,最终导致宋室南渡,偏安江南,建立起南宋政权。百年之后,历史重演,宋理宗为一雪前耻,告慰北宋一祖八宗之灵,确定联蒙灭金的策略,灭亡了金朝的同时,再度引狼入室。从端平元年(1234)开始的宋蒙战争,断断续续持续了近半个世纪,直至祥兴二年(1279)崖山海战,陆秀夫背负少帝赵昺投海而亡,南宋正式灭亡。南宋灭亡的直接原因是元朝的强势军事入侵,但与此同时,也不能忽视其自身政治统治崩溃的因素。南宋灭亡前的关键时期,朝政处于贾似道的主持下,后世虽常有贾似道擅权误国的说法,但是贾似道的专权与南宋在军事、政治上的失败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却语焉不详。下面便透过贾似道的活动,来观察南宋走向亡国的过程。
贾似道(1213—1275),字师宪,号悦生、秋壑,台州天台(今浙江省台州市天白县)人。他出身于官宦之家,父亲贾涉在宁宗嘉定年间任淮东制置副使,作为一方大员,在防范金朝侵扰、安抚流民和处理涉外事务等许多方面都展现出卓越的才能。贾似道的生母胡氏是贾涉的小妾,不容于贾涉之妻史氏。胡氏在生下贾似道后被赶出贾家,嫁给一位石匠。贾似道长大后,才将母亲接回家中。少年贾似道没有生母的疼爱,嫡母史氏并不喜欢他,而贾涉忙于军政,对他疏于教导。嘉定十六年(1223),贾涉去世,此时贾似道刚刚十一岁。没有了父亲的管教,贾似道沾染上一些不好的习惯,“少落魄,为游博,不事操行”。靠着父亲的荫补,贾似道做了嘉兴管仓库的小官。宋理宗绍定四年(1231)七月,贾似道的姐姐被选入宫,成为理宗宠爱的贵妃,贾似道也平步青云。嘉熙二年(1238),贾似道科举中第,在重视科举出身的宋代,贾似道凭借裙带关系与科举出身,前途更加“光明”。
成为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后,贾似道的生活更加放荡不羁,每日出入妓馆,夜晚则宴游于西湖之上,常常通宵达旦不知疲倦。一天夜里,宋理宗登高远眺,见西湖灯火辉煌,便对左右说:“一定是似道。”第二天派人打听,果然不出所料。大概是觉得这个小舅子有些太过荒唐,宋理宗命临安府尹史岩之前去劝诫。从辈分上论起来,史岩之算是贾似道的舅舅,从亲戚角度考虑,史岩之在理宗面前故意极力称赞贾似道,说贾似道虽然有点少年轻狂,但其材可大用。史岩之虽不免有奉承之意,但说的也不完全是假话,贾似道确实并非只知荒淫享乐的无能之辈,他的才华在当时还是颇有口碑的。贾似道年轻时,就有人说他的相貌类似北宋名臣韩琦,韩琦曾经拥立宋英宗、宋神宗,声名显赫。大儒真德秀也曾称赞贾似道有做宰相的才华,可见他在某些方面的确有过人之处。嘉熙二年(1238),贾似道考中进士。不过与当时的饱学宿儒如杜范、魏了翁等人不同,贾似道并不“以文学科名相高”,他的长处在于“军旅钱谷”等实务方面,是当时人眼中的“俗吏粗官”。
淳祐元年(1241),贾似道升任太府少卿、湖广总领财赋,开始崭露头角。他面临的首要任务是收换湖广地区发行的纸币“会子”,这一问题事关国计民生,牵涉复杂,朝廷认为“非一手之功”,因此选派了很多一流的人才共同措置。但贾似道竟然“独提纲而妙运,果结局以上闻”,独力圆满完成了任务,从而一鸣惊人,得到转官的嘉奖。转官制书中说他“器资拔俗,机警过人,以科第而发家学之传,以才具而胜事任之重”,甚至把他比作晋代杜预和唐代刘晏。
此后,贾似道历任沿江制置副使、京湖制置使、京湖安抚制置大使、两淮制置大使、两淮宣抚大使等职,都是地区的军事重任,所到之处,调度军饷、建筑城寨、选拔将领,加强军备防御。贾似道在军务方面展现出的才能,甚至使以善于相人而自负的南宋后期名将孟珙都对他赞赏有加,去世前上遗表推荐贾似道接任。有了孟珙这样威名远播的大将推荐,加上外戚的身份,贾似道在孟珙去世当月就接任京湖制置使。不久,贾似道又兼任京湖屯田使,成为京湖地区最高军政长官。
后世有一种比较普遍的看法,认为贾似道只是靠着姐姐的庇护而飞黄腾达的,这其实并不准确。贾似道青年时代固然有姐姐相助,但贾贵妃早在淳祐七年(1247)二月就已病逝,贾似道则直到景定元年(1260)才升迁至权力中枢。纵观贾似道的仕宦生涯,他其实是沿着父亲贾涉的足迹,在两淮、京湖等边境地区,从一名擅长“军旅钱谷”的实务型官员起步,最终成为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样的经历给他日后的执政带来了两方面的影响:首先,由于长期在地方为官,贾似道在中央政府没有牢固的根基,因此他执政后要对原有的权力中枢进行清洗,营构自己的势力;其次,贾似道的专权是以其军务能力为基础的,南宋防御体制的构建、对蒙作战的指挥,都被其视为禁脔,禁止他人插手,这是他与同样被称为南宋权相的秦桧、韩侂胄、史弥远等人的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