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走狗

有的趴在地上，面部朝下，衣袍残破；有的仰躺在石柱下，胸口塌陷，仿佛被猛兽生生拍碎。

最靠近台阶的一人，脑袋不翼而飞，颈骨呈不规则断裂，残血顺着石缝蜿蜒而下，凝成一摊黑红色污迹。

“这些人……不是我们的人。”我皱眉蹲下查看，“衣角这符纹，像是……玄夜会的。”

“暗夜走狗。”陆玉清冷声。

九九却没看尸体，她盯着地上，眉头紧锁。

“这血……很新。”她伸出手指，拂过一处还未干透的血迹，“刚死不久，顶多两个时辰。”

石台之上，也有凌乱的打斗痕迹。碎石翻飞，石柱侧面有巨大裂痕，还有箭矢残段嵌入岩缝，一根羽箭上还沾着凝固的血肉。

“他们曾在这里……激战过。”我低语，“不是被祭台守灵灭杀，就是被什么东西埋伏了。”

陆玉清皱眉，“不对劲，这地方不该这么安静。”

他正说着，脚下一响，踩到一物。

低头一看——

是一枚玉佩。

黑色墨玉，磨损极轻，呈滴状，雕着一朵绽放的墨莲。

陆玉清眼神一变：“这是——墨姬的！”

我也认了出来。

她一直戴在腰间，从未离身。

“她来过。”九九轻声。

她蹲下拾起玉佩，指尖触碰玉面时，灵珠竟微微震动。

“我能感觉到她。”九九闭上双眼，“她……还活着。”

“在东南。”

“她被人带走了。”

这句话如一柄重锤，砸入我们胸中。

“她若是自己走的，不会丢下玉佩。”陆玉清面沉如水，“看来，是被擒了。”

“但能活着，说明——”我望向林中深处，“他们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九九缓缓站起，灵珠依旧闪烁着微弱银光。

“要去追吗？”我问。

她没答，只抬头望向凤凰石像。

那石像，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态——昂首挺胸，双翼展开，口含石珠，仿佛随时要飞。

可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它……好像在盯着我们。

风声忽起。

就在我们准备启程的一刻，异变骤生！

“咔。”

一道极轻微的碎裂声，在寂静中响得格外刺耳。

九九猛地回头，眸光一震：“石像的眼！”

我也看到了——

凤凰石像双眼位置，原本是普通石质，此刻竟缓缓泛起一圈圈猩红光晕，像血注入石中！

“退！”陆玉清低吼！

可来不及了！

“咚——！”

一声震鸣自石像体内爆发！

它那双张开的羽翼，竟开始微微震颤，大片石屑剥落，如同老旧龟壳脱落，露出内部流光溢彩的金属脊骨！

“它在——复苏！”我惊呼！

凤凰台忽然亮起！

整个石台下方，无数灵纹如蛇游水，从石缝中窜出，组成复杂的阵图！

九九站在阵心，银发乱舞，灵珠猛地腾空，发出剧烈震鸣！

凤凰石像双眼彻底点亮，赤红如焰！

“轰！！！”

双翼展开，竟发出雷鸣般的羽震之声！

强风卷起，尸体被吹翻，断石乱舞！

九九踉跄后退，被我一把拉住！

“这不是普通石像——它是机关，也是阵魂！”我大吼！

“它反应过来了！”陆玉清怒喝。

石像振翼，风如啸。

羽骨间透出金属般的亮光，仿佛凤凰之躯原本就不是石雕，而是某种沉眠的机魂神像。

整座凤凰台在那声羽震之后，仿佛从沉寂千年的墓地化为苏醒的战场。

九九神情恍惚地立于阵心，银发在灵息风暴中飞舞，脸色苍白却极为坚定。

凤凰石像的双眼彻底燃亮，一层幽深的红光从瞳孔扩散而出，不带杀意，却如泣如诉。

我们全都愣在原地，等着它的下一步动作。

它没有攻击。

反而发出一声低沉的——

啼鸣。

那不是警告，不是怒吼，更不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信号，而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哀鸣。

仿佛千年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一头曾见过天穹的古神，正在向这片天地倾诉它的哀伤。

“它……在哭？”陆玉清惊疑不定。

我也听出来了，那声音，不带一丝敌意。

相反，它像是痛苦的挣扎，又像是在召唤。

“它要说话。”九九低声，“它在用神魂的方式……传递指令。”

她抬起灵珠，银光贯注石像额心。

刹那间，她双目泛白，整个人仿佛进入了某种冥思状态。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语调与她平时截然不同，像是在转述另一个存在的语言：

“古凰残魂……在此镇守七百载。”

“血钥已现，灵珠已归……命运齿轮再度转动。”

“余之指引，仅此一次。”

她猛地睁开眼：“它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哪儿？”我急问。

九九抬手一指，方向正是——东南。

“那里，有它未竟的任务。”她咬牙，“也许是被困的同族，也许是……六玄留存的阵核。”

凤凰石像没有再发声。

它缓缓转身，石翼一展，周身缭绕火焰，但那火并不焚烧万物，而是犹如赤羽流光，在其身后拖曳出一道漫天火带。

它一步步走向台边。

每一步都沉重、缓慢、庄严。

如送葬。

走至台边，石爪一点，一跃而起！

“轰！”

火羽席卷，石像在空中展翼滑翔，带起铺天火光，朝东南方向疾行！

所过之地，皆是焦土。

原本郁郁葱葱的林地此刻已化为枯烬，地面龟裂，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腐臭味。

四周的树木全被焚毁，裸露的树根盘踞地面，如蜈蚣般扭曲。

偶尔有残存的藤蔓垂下，轻轻摇曳，却毫无生机。

远处传来时断时续的低吟，像是兽类临死前的悲鸣，又像是某种冥界阴灵的挽歌。

“你们有没有感觉……周围温度不太对劲？”我开口，声音干涩。

“不是热。”陆玉清答道，“是灵火，烧的是魂。”

“你说这些黑土，是被魂焰灼过？”我咬牙。

他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地面。

一具半埋的尸体，衣物焦黑，身躯却未腐。

整张脸皮干瘪扭曲，眼眶内一片焦黑，像是灵魂先被抽出，肉体才随之死去。

“不是火烧。”九九面色苍白，“是……魂剥。”

我顿时沉默。

凤凰在空中飞行，它每一次拍翅，都会引起地面咒阵轻微共鸣。

那是一种奇怪的共振频率，穿透泥土、石层、骨灰，像是要叫醒什么沉睡在地底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