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 井底之灵

她捂住心口，脸上浮现一丝奇异的光泽，“那井水……在呼唤我……它能压制体内的蛇性，我能感受到。”

九九缓缓伸出手，指尖刚触及井水，一圈涟漪便在水面上荡开，微光顺着水波流转开来，竟像是活物一般，隐隐构成一道古老符纹。

我下意识握紧了缚魂刃的残片，井水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下一刻——

井底深处传来一道极轻的水响。

我与九九齐齐一怔，正欲退后，忽见那水面泛起漩涡，一团黑发缓缓浮出水面，纠缠、散开、缠绕，宛若沉尸破水。

紧接着，一张苍白如纸的女子面孔缓缓浮现于井中，五官静止无声，双目紧闭，面无血色。

九九脸色骤变，连连后退，而我已提起缚魂刃残片，挡在她身前。

女子并未继续上浮，而是静静漂浮在水面下，仿佛一个凝固的幻影。

忽然，那双本该紧闭的眼睛，“啪”的睁开！

眸子黑白分明，却透着异样的死寂，仿佛从时间的尽头凝视而来。

“尔等……”她开口了，声音空灵、遥远，仿佛穿过千年尘封的古井传来，带着无尽悲凉，“竟能走到这里……”

我与九九皆不敢妄动。

她缓缓升出井口，黑发悬浮在空中，身上的衣裙仿佛与水融为一体，泛着墨色的光辉。

整个石室的光线都为之一暗，唯独她，像一团孤独的魂火，在这密闭空间中飘然矗立。

“你是谁？”我低声问道，手中灵器随时准备激发。

女子看了我一眼，轻轻开口：“我名墨灵，乃墨族最后的守护者……千年前，我们以符文之力封印蛇人王，将他困于九渊之下，蛇骨经即为锁链之一。”

“蛇骨经？”我心中一震，“那不是蛇族的至宝吗？”

墨灵缓缓摇头，眼中泛起幽光：“那不过是我们设下的囚锁之书，以假象引蛇人王主动献祭灵血、将自己封印。”

“蛇骨经本身……并无真正的神力，它是陷阱，一个利用他们野心铸就的局。”

我浑身一震，难怪蛇仙也说那本经书来历复杂，却始终没有透露源头。

九九却愈发面色苍白，她眼中再次泛起微弱的金光，连声音都带着痛楚：“可我体内的……蛇骨经是真的……那不是假象。”

墨灵目光缓缓转向她，神情复杂：“正因如此，你才会被选中。”

“你体内寄居的，不只是蛇性，而是上古蛇女神——嫘欣的残魂。她未曾彻底陨落，当初封印蛇人王之时，她以秘术逃脱，将神识分裂成九道残念，藏于凡躯。”

“你是……最后一念。”

我心中如雷轰顶。

九九也怔住，喃喃问道：“那……我早就是她？”

墨灵摇头：“不。你本是人族后裔，血脉特殊，是纯阳之体，原本用于镇封嫘欣最后一念。但因蛇人教干预，反使她残念逐步苏醒。如今的你，既是钥匙，也是锁。”

“若蛇骨经完全开启，蛇人王将苏，嫘欣也将借你之体重返阳世。”

我握紧拳头，声音低如冷风：“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墨灵轻轻转身，看向井水深处，语气飘渺：

“阻止蛇骨经彻底复苏……或者，斩断那一缕残魂的根源。”

我和九九对视，后者眼中尽是挣扎与痛楚。

斩断嫘欣的根源——那就是斩断她自己的一部分。

井水在墨灵的引导下缓缓裂开，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石阶暗道。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眸光深远：“跟我来，你们该见见，真正的墨族遗址。”

我紧握缚魂刃残片，扶着九九缓步踏入井底。寒意自脚底蔓延，越往下，空气越显粘滞，仿佛我们不是在进入地下，而是在穿越某种沉睡的意识。

身后井水悄然闭合，光源也只剩墨灵周身那若有若无的微光。

她脚步无声，却散发着一种压倒性的庄严，仿佛她本身，就是这遗迹的一部分。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座被岁月尘封的地下神宫。

穹顶高耸入云，却无一柱支撑，全靠四周墙壁上的黑色符文阵列维持结构。那些符文不断流转，如水波般在石壁上荡漾，闪耀着幽深墨光。

地面由墨玉铺就，每一块石板都铭刻着古老符文，其下流动着淡金色的光流，仿佛一条条符脉交织，汇聚成整座遗址的心脏。

墙壁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发光墨晶，每一块都如星辰般悬浮微亮，透出一种超脱尘世的寂静与威压。整个空间无风，却回荡着极轻的低语——不是人语，而是符咒之语，在不断吟诵古老封印。

“这里……”我难以掩饰心中震撼。

“是墨族最深的圣阙——幽阙墨宫。”墨灵轻声道，“我们曾在此封印蛇人王的魂域残念，并将蛇骨经的核心禁术封入下方的祭台。”

九九紧紧靠在我身旁，面色有些苍白，却不似方才那般煎熬。

“我感觉……这里没有她的声音了……”她声音轻微，眼神略显恍惚，“嫘欣好像在……沉睡。”

墨灵点头：“墨族符域能压制她的意识，但这种压制是暂时的。一旦你离开太久，她仍会苏醒。”

她抬手，从神宫正殿一侧的墙龛中取出一枚菱形的墨晶坠饰，晶体幽蓝泛黑，晶体内部浮现着不断变化的符文，如同一枚活着的符种。

“戴上它。”墨灵走近九九，“此晶可与宫内符脉共鸣，暂时稳定你体内的残念，使你保有自我。”

九九迟疑片刻，终是伸手接过，将墨晶佩戴于颈间。

顷刻之间，她神色一震，一丝温暖的波动从她体内扩散开来。那些原本游走在她皮肤下的蛇鳞，逐渐收敛。她眼中金光也随之暗淡，仿佛海浪退潮，暴风临歇。

“我……好像终于清醒了。”她低声道，声音微颤，“没有她在脑海里……我终于，能听见我自己的声音了。”

墨晶在九九胸前静静悬挂，光芒温柔，却如一道结界，将她与体内潜伏的古老意识隔开。

“你撑得住吗？”我低声问她。

九九点点头，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她好像被困在了某处……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回到原样。”

墨灵望着她，神情依旧凝重，“这只是暂时的清明，若想彻底摆脱嫘欣的残念，就必须找到源头……彻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