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的密友

  一周的时间一晃而过。

  范建说的人迟迟没有出现，反倒是王玄之越来越适应精神病院的生活了，甚至还交了一位朋友。

  这位朋友住在隔壁，一位纯粹的肉食主义者，自称是一名艺术狂热者，总是强调要称他为艺术大师，如果是出于追求简约的目的，叫他艺术家也行，不然就要砍死王玄之。

  王玄之没有去尝试喊他别的称呼，在这种到处都是人才的地方，尊重他人的意愿是很重要的，否则你永远无法预料到下一秒钟命运给你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不过，某次护士查房的时候，王玄之瞥见了护士手里的资料，上面显示着这样一行字——陈大赖，务农，小学文凭。

  总之看资料绝对跟艺术是不沾边的，他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执着于这一点，但对方为什么是肉食主义者，王玄之倒是搞清楚了。

  该病友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总能听见植物在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比如在他病房的窗台上有一盆仙人掌，每次看到他都要用语言骚扰他，言辞相当粗鄙，穷追的不舍的问他还有没有母亲，他母亲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内衣，穿不穿丝袜，如果穿的话，比较倾向于哪种颜色？如果是肉色的话，方不方便带几条过来，最好是穿过的那种。

  王玄之很好奇的问过，难道没有尝试过把那盆仙人掌送走？

  艺术大师说，送不走，每次送走以后，对方会变得歇斯底里，在他梦中出现，化作一个浑身上下黑屋滔天的老魔，整夜的给他讲述和他母亲之间那点不可不说、但又不能细说的故事，如果他捂着耳朵不听的话，立即会迎来一通暴打，惨绝人寰的那种。

  经过短暂的接触，王玄之已经可以很好的适应这一切，比如在吃饭的时候和艺术大师一脸严肃的探讨各种问题，且，不会喷饭！！！

  王玄之指出，在当下的环境中，法律迫切的需要完善，尤其是针对一些植物的骚扰、猥亵等罪行，应当写入法案，严厉制裁。

  艺术大师好感+9999……

  最终，二人成为密友，亲密无间，具体的表现为——王玄之已经可以称呼对方为小艺，且，不会被砍死！！

  除了小艺外，王玄之基本已经做到了在本院混个脸熟的地步。

  主要是，他觉得这里水很深，兴许藏着大鱼，值得深挖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找一根足够茁壮的大腿，以期在老粽子再度来袭时，发挥出一些作用。

  这叫深谋远虑。

  王玄之第一个接触的当然是那位胖蝴蝶，毕竟这是范建亲自证实过的一位大佬。

  然而，真正接触后，王玄之大失所望。

  那位胖蝴蝶痴迷于从升旗台上飞下来不可自拔，根本不搭理他。

  直到他说，你这样是不行的，立即引来胖蝴蝶的关注，并礼贤下士的请教他，怎样才能飞起来？

  王玄之说，自己听说过一些事情，比如老鹰在训练孩子飞向时，会将对方从悬崖上推下去，成则翱翔九天，败则骨肉成泥，生死时刻是打破桎梏的关键，会压榨出人体的潜能。

  人体？潜能？

  胖蝴蝶失神自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当天晚上，他默默上了天台……

  胖蝴蝶被救护车拉走的时候，王玄之站在窗户前目送对方很久，很久……

  对方这一走，给他的心魔都走出来了。

  本来被范建按下去的自我怀疑，有一次冒了出来。

  这里，真的仅仅是个精神病院？什么一脚将几十公分厚的防爆门一脚踹飞北地枪王，什么神神鬼鬼，一群精神病人在一个精神病人的臆想中成了无所不能的大拿，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脑海中编织的故事而已，只为给自己脱罪？

  王玄之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应该更加积极主动的融入本院的生活，找到真相。

  至于范建……

  自从那天短暂的交谈了几句后，王玄之再没见过对方，问过护士小姐姐，对方口风很紧，不愿意透露，更不愿意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

  十一天后，傍晚。

  王玄之在和一位204房的阿姨激烈探讨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外星人话题后，和小艺结伴返回。

  “那位阿姨想象力不行，眼界也不够宽阔。

  她描述的那些外星人不太行，受传统文化影响太严重了，虽然多姿多彩，但听起来就跟神话故事似得，少了点科幻感。”

  王玄之如此点评对方，觉得这场交流并没有达到灵魂契合的地步。

  小艺抿嘴笑了笑，正好途经护士站，指着某位护士放在桌子上的多肉植物说：“它说，你就是个土鳖，没见过世面。”

  王玄之脸一黑：“你想骂我就明说，不用找借口，只要不砍我就行。”

  其实，只要不否认艺术大师这个事儿，多数时候小艺都是正常的，至少在王玄之看来是这样。

  “没有，真的是它说的。

  嗯，就是我房间里那株仙人掌。”

  小艺认真的解释了一下。

  王玄之震惊：“你房间里那株仙人掌？它还能切换到别的植物上？你以前没说过这个啊！”

  “如果不是特别信任的人，我一般都不会说的。

  以前我觉得老刘大夫人特好，我很信任他，和他说了这件事，然后……他就给我加大药量了！

  那药吃多了头疼，仙人掌很不喜欢那药，为此他骂我骂了整整一宿，但没有波及我的母亲，成了复读机，一直在重复着‘蠢猪笨牛’四个字。”

  显然，经过这几天形影不离的相处，小艺的好感度再次提升，已经达到了信任的地步。

  说话的工夫，二人已经到了房间门口。

  “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再聊聊？”

  小艺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你今天那个想法很好，国家应该把像我这样的人才利用起来，而不是丢在这种地方浪费，甚至培养出更多类似的人才，集中研究破译植物的语言，这样在利用一些植物的时候，就可以跟对方沟通，让它们集中填志愿，只利用那些愿意付出的植物，并说服更多的植物为我们奉献。

  我们应该追求效率，不应该追求数量。

  你这句话说的很好。

  违背那些植物的意愿，强行利用它们，只追求数量是不对的，它们的主观能动性太差，产出极低，这是把整个科技树都点错了。

  比如我们想榨汁，如果果子愿意的话，那出水就会特别多，如果果子不愿意，情绪不高，出水也只是强行压榨出了部分身体成分，这不仅造成极大的浪费，还彼此都不开心。”

  王玄之：“你……确定只是在说果子，而不是……别的？”

  “我当然不是单纯的在说果子！

  这只是举个例子，我指的是所有植物！”

  小艺强调。

  王玄之认认真真的打量着他，看他眼神清澈，默默松了口气——还好，依旧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小艺。

  “也好，那去我房间聊吧？”

  王玄之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门，抬头刹那，他愣住了。

  房间里，居然有个人！

  而且是个姑娘。

  这姑娘个头不高，大约只有一米六左右，看起来颇为瘦弱，她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正在……王玄之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王玄之身无长物，啊呸，身无财物，房间里自然也没什么金贵东西。

  主要是，这姑娘也是真不挑啊！

  她大约是实在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干脆把王玄之窗台上放的一盆绿萝抱走了，此刻怀中捧着一盆绿萝，另一手拿着昨晚王玄之从餐厅顺走的苹果，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伴着小曲儿扭动纤细的身姿，时不时的“喀嚓”咬一口苹果。

  察觉到身后有人，她终于回过头，露出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大眼睛水汪汪的，像个卡通人儿。

  作为一个贼，被主人逮个正着，她非但不慌乱，反而冲着王玄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然后，她毫无征兆的就出现在了王玄之面前。

  王玄之压根儿没看清她是怎么过来的！

  瞬移？

  “王玄之？”

  女孩儿的脸近在咫尺，上下打量着他。

  王玄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跟我走一趟！”

  女孩把苹果叼在嘴上，一把捉住王玄之的手腕。

  王玄之只觉得手腕上凉丝丝的，随后整个人都不能动弹了，就在他还没能捋顺这一切的时候，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

  “你给我放开它！”

  女孩一愣，踮起脚尖，目光越过王玄之的肩膀，终于看见了……王玄之身后的小艺！

  “小矮子，我就不放，你想怎样？”

  女孩儿笑容愈发灿烂。

  “你给我放开！”

  小艺怒吼，跟头蛮牛一样挤开王玄之，一头撞向女孩儿。

  女孩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身形骤然加速，“嗖”的一下倒飞出去，“吧唧”一下拍在墙上，滑落在地。

  至于她怀里的绿萝……已经落在小艺手里了。

  王玄之：“……”

  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小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