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两千年的政治传统

公元八年，最具穿越者气质的王莽篡汉而立，推行改制，引发天下动荡。

能对付穿越者的只有位面之子。

作为位面之子，刘秀在世家贵族的帮助下，以雷霆之势横扫诸邪，将刚刚建立的王莽政权以摧枯拉朽的之势击碎，创建了东汉王朝，拨乱反正。

而作为回报，刘秀放开了西汉时期对世家大族的诸多限制，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模式正式登入历史舞台。

汉亡晋统，魏晋南北时期，世家权贵的政治模式依然在延续，并且通过九品中正制，选拔人才，加强集权，将这种政治模式进一步强化，甚至在东晋时期出现了“王与马，共天下”的传奇，东晋皇权至此跌落谷底。

司马家族因世家大族的权力篡夺了魏国的皇权，却也因为世家大族而大权旁落，最终导致国破族亡，当真可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南北朝，隋一统，科举制取代了九品中正制，无数寒门士子对“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充满幻想，前赴后继，不屈不挠，最终步入仕途的巅峰，向着世家大族垄断的政治权力发起了冲锋。

这一现象，在北宋时期达成了政治平衡，两方人马各自偃旗息鼓，为着皇权的稳定而各自施展着自己的抱负。

于是北宋在经济文化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就。

原来的世家大族借助科举制度的的力量，改头换面，成为新的士大夫集团，与之缠斗数千年的武勋势力则彻底失去了整治舞台，成为他们的附庸。

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彻底形成，这也让无数寒门士子更加憧憬，更加渴望，心驰神往。

然而事实证明，任何不以天下百姓为基础的政权，都将被历史所淘汰。

蒙古铁骑宛如历史洪流般滚滚而来，淹没了南宋王庭，也淹没了天下读书人的最后一丝热血，由汉人统治中原地区的传统被彻底打破，强力的蒙古军事力以碾压般的姿态闪耀在华夏大地之上，士大夫所形成的政治统治形同虚设。

“纵观上下近两千年，皇帝始终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北宋之前是世家大族，北宋之后是遍布朝野的士绅豪门。”

“皇帝依赖士大夫治理朝政，管理地方，而士大夫本身又会侵蚀皇权。”

“进入本朝以来，自太祖皇帝立国始，前后李善长，胡惟庸，后有来自各个地方士族所组成 的内阁联盟，所有人都在前赴后继的与皇权博弈斗争，一刻也不曾停歇。”

“然后呢？我大明朝难道也要像隋唐宋元一般，最终也葬送在这种博弈与斗争之中？”

韩羽的话音落下，目光扫在场的钱谦益，王永光，侯恂三人。

他的眼神坚定且清澈，原本清俊的脸庞此刻看来如此的刚毅与顽强，没有丝毫的怯懦与软弱。

“我知道，无论钱老，还是王老大人，亦或者侯尚书，你们都是世家大族的代表人物，你们身后所站着的，不是东林党，而是整个大明士绅集团。”

“你们的利益，代表着他们的利益，他们的利益又关系着大明朝的利益。”

“可你们别忘了，你们的利益无法代表我大明朝最根本的利益，我大明朝最根本的利益乃是那些无数穷苦百姓的利益！”

“只有满足他们的利益，我大明朝才能欣欣向荣，繁荣昌盛！”

事到如今，有些话总该挑明了。

是了，韩羽扳倒周延儒不止是为了对付东林党。

而是为了对付东林党身后的士绅集团！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定好的目标，也是他中兴大明的伟大宏图中的第一步。

当他的话音落下，钱谦益等人仍是沉浸在沉默之中，脸上不见波澜，可心中却早已翻天覆地。

而崇祯更是直接表现在了脸上，此刻惊讶得合不上下巴，只目瞪口呆地看着韩羽，难以言喻。

他不知道韩羽是因何提出如此破天荒的构想，也不知道韩羽哪里来的勇气敢于提出这样的构想，更不知韩羽提出这样构想的真实目的。

他知道一点，那就是韩羽今日之言，无疑于向大明所有的士绅阶层发起了挑战，甚至是直接宣战。

这帮笼罩在华夏大地上长达两千年的政治力量，今日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侯爷宣了战，即便身为皇帝，他也感到难以置信。

谁人可以撼动这帮人的政治地位？

本朝开国皇帝如何？凶猛乎？智勇乎？

他都没敢干的事，韩羽竟然干了！

“咳咳......”

崇祯一思及此，差点被自己不小心流入喉咙的口水呛着。

“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看着韩羽，满腹疑问的问道。

韩羽转过身，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

“不破不立。”

统治华夏大地长达两千年的政治力量，应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大明朝想要中兴，想要长治久安，这是必须要迈出去的一步。

无论是崇祯，还是钱谦益，王永光，亦或者是他们背后的士绅阶层，都无法发阻挡这一步。

历史在韩羽来到之前，顺势而流。

韩羽来到之后，岔道出现。

御书房内顿时再度安静了下来，崇祯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的韩羽，一时有些恍惚，心里有一万个疑问在飞旋上升，盘旋不停，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钱谦益，王永光，侯恂三人始终沉默，眼观鼻，鼻观心，不知想什么。

或许对他们而言，此刻的韩羽已经与他们彻底划清界限，他们此刻在想的是，如何阻止韩羽，扳倒韩羽，最终取代韩羽。

最终，崇祯以此事事关重大，需要从长计议，宣布土地改革之事延后议论。

钱谦益，王永光，侯恂三人先后退出了御书房，由始至终，一言未发。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崇祯有些不满的看着韩羽道：

“你今日说错话了，你可知？”

韩羽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闻声应道：

“在臣看来，这不算错。”

“呵呵，你倒是觉得没错，可在他们眼中，你已然是他们的敌人。”

崇祯站起身来，走到御书房的门口，看了一眼道：

“他们不会放过你，也不会让你进行这般土地改革。”

“臣知道。”

韩羽不动声色的模样，成竹在胸。

见状，崇祯不由诧异道：

“那你还提？”

韩羽朝着崇祯躬身一礼，而后笑道：

“因为臣知道陛下肯定会站在臣这一边。”

此言落下，韩羽与崇祯对视一眼，而后不由自主仰头大笑起来。

显然，刚才崇祯脸上的惊愕与怀疑，都不过是演出来的。

他和韩羽，始终是一条阵线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