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尽人事，听天命

东林党自诩清流，从沈一贯时期开始，东林党内部就对自己有着格外严格的约束。

后来在与阉党的斗争中，为了更好的保全自己，这种约束越发的严格，以至于很多东林党人其实从一开始当真是清水出芙蓉，濯而不妖。

但经过多年演变，到阉党下台，魏忠贤被杀，东林党失去了政敌以后，这种约束自然而然也就放松了不少。

再加上顾宪成，沈一贯，杨涟，钱龙锡等人的相继离去。

钱谦益，温体仁，周延儒这等成分复杂的人上台，东林党在选择党魁之时，因为可选之人较少，不得已只得让钱谦益，周延儒等人成为党魁。

于此，在这二人的先后领导下，东林党虽掌握了政权，但也失去了早期的初衷，俨然有着朝当初阉党发展的趋势，中饱私囊，贪腐成性，糜烂不堪。

贪腐之事他们没得选，因为他们不贪就不配成为东林党人。

为了保全自己，他们只得加入贪腐的行列之中。

可对于私生活混乱的事，却不是每个东林党都能忍受。

而韩羽此番反击周延儒，王永光的用意，也在于此。

经过此事以后，周府一下子变得冷清不已，只有王永光，侯恂等人少数几个人前来报道。

其他东林党人要么借口家中有事，要么借口要忙活恩科之事，都未曾前来。

周延儒知道这是韩羽的诡计，可面对如此阳谋，他却又无计可施。

因为今日朝堂之上，冯铨的名字一出现以后，所有东林党人都知道，这将成为他的最大软肋。

今日韩羽还只是大题小作，可一旦韩羽认真起来，将他与冯铨之事深挖下去，再捅出来，那他这个内阁首辅离下台之日也就不远了。

“阁老，形势危急，容不得半点犹豫了。”

王永光此刻仍是坚定的周延儒党，因为当初在赶走钱谦益时，他就曾私底下帮助过周延儒。

这其实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当初周延儒与温体仁在上疏弹劾钱谦益科举舞弊之事时，钱谦益就曾在这之前，授意王永光将周延儒与温体仁的名字从内阁候选人名单上剔除。

王永光也的的确确这么干了。

可是在周延儒与温体仁弹劾钱谦益时，王永光又在这场辩论中充当了极为关键的角色。

因为当时崇祯想要看刑部的结案案卷，时任刑部尚书的章允儒死活拿不出来，但他非说王永光也看过。

王永光也直言自己看过，但现在没有了。

这不是妥妥的戏弄崇祯吗？

试问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哪个臣子敢当着皇帝的面，这么戏弄皇帝？

案卷有，我们都看过，就是没有了。

当崇祯是三岁孩童呢？

于是崇祯想也不想就让钱谦益卷铺盖滚蛋了。

因为崇祯知道，王永光和章允儒，摆明了是要耍赖皮，保下钱谦益。

甚至为了保下钱谦益，他们俩居然敢戏弄自己这个皇帝！

东林党的势力已经坐大到如此地步，焉能不整治？

钱谦益自然只能下台。

而在这个过程中，章允儒的动机很容易理解，因为他是刑部尚书，他当初结案的过程乃是严格按照钱谦益的授意去办的，所以这份案卷自然不能给崇祯看。

他一口咬定这份案卷现在没了，可谓情理之中。

可王永光为什么要帮腔呢？

原本此事跟他的关系就不大，毕竟他只是按照钱谦益的意思，将温体仁与周延儒的名字从候选名单上给拿了出去，而温体仁与周延儒弹劾的乃是钱谦益科举舞弊的事。

他一个吏部尚书，他搅和这事儿作甚？

而且还在关键时刻“帮”了章允儒一把，也一口咬定案卷他看过，但是没有了。

这不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基于这件事，周延儒后来在上任内阁首辅后，对王永光极为信任，基本上每次有什么指示，都是第一个知会他。

由此可见，或许从那时候开始，王永光便已经遇见钱谦益的下场，所以这才暗中投效了温体仁与周延儒。

后来的事也印证了这一点。

因为在东林党内部的会议中，就是他联合侯恂，举荐的周延儒，让周延儒这个原本坚定的反东林党，成为了东林党名副其实的魁首。

这也是王永光与侯恂极为聪明的一点，将敌人变成自己人。

于此，王永光与侯恂也就成了坚定不移的周延儒党，因为是他们将周延儒抬到如今的位置上的。

面对今日朝堂失势，王永光很是着急，直言不可继续坐以待毙。

东林党内部很有可能因为今日之事而分化，以前那些东林党成员没得选，只能站边周延儒。

可现在钱谦益已经回朝，那些成员们又有了新的选择。

一旦让钱谦益重新掌握东林党，他们三人只怕也就离罢官免职不远了，甚至人头落地都有可能。

“呵呵，犹豫？”

周延儒闻声一笑，笑得很是苦涩：

“我倒是想犹豫，可也要有犹豫的内容啊......”

“如今兵权尽在袁门手中，朝政之事陛下又不问内阁，恩科也让钱谦益来主持。”

“经此一事，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院子里清冷得很啊......”

“我这个内阁首辅算是彻底被架空了。”

东林党原本是周延儒最后的依仗。

只要他紧紧握住号令东林党的权力，那他就完全能够继续与韩羽对抗。

可今日，韩羽他与冯铨之事给抖了出来，东林党成员们立时意识到了不对劲。

如此，他这个东林党魁首也就失去了意义，还拿什么与韩羽争斗？

“阁老！”

“不可轻言放弃啊！”

王永光与侯恂颇为急切，毕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周延儒若是放弃了，那他们还有什么指望？

“马上便是恩科，只要按照我们的计划继续进行，来日这院子里必定又是宾朋满座！”

侯恂提醒道。

周延儒闻声一笑，却是没有多言。

倒是王永光点头道：

“是啊阁老，如今最要紧的乃是恩科，只要此次恩科能够得手，来日我们重振旗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如何能够就此言弃？”

此次恩科就像是他们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抓不住，那他们的下场完全可以预见。

可一旦抓住了，他们的势力又将得到扩充，即便韩羽分化了东林党，他们也能继续在朝堂之上与韩羽争斗。

周延儒闻声一叹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所能做的事已然不多。

只是比起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尽管这种获胜的可能性已经极小，可总得试一试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