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老夫认罪伏法

五日后，孙承宗按照约定，将沈阳城内的粮食运抵京城。

崇祯得到消息，立刻召见了孙承宗与韩羽。

御书房内，崇祯见得两人到来，顿时眉眼低沉的问道：

“沈阳城到底有多少粮食？”

韩羽与孙承宗对视一眼，而后韩羽应道：

“很多，足够灾民半年所用。”

闻声，崇祯立时站起身来，眼神凌厉的盯着韩羽道：

“之前为何不报？！”

辽东平定后，韩羽只是将沈阳城内一半的金银财宝运到了京城。

其他的东西，诸如粮食，军械，以及剩下那一半金银珠宝，他可是连向上报都没报。

此刻孙承宗突然运来如此之多的粮食，岂非证明当初韩羽有意藏私？

“陛......”

“陛下，内阁周大人请见。”

韩羽正要回答，却不料内侍进来禀报。

崇祯看了一眼韩羽，见韩羽脸上波澜不惊，当即挥手示意让周延儒进来。

片刻后，周延儒走了进来，见得韩羽也在，当即一阵冷笑。

“陛下，孙大人从辽东运回百万石粮食，但之间在给朝廷的奏报里，却只字未提，臣具名上表，弹劾辽东总督孙承宗与镇北侯韩羽，藏私以自饱，佣兵以自重！”

消息传的飞快，崇祯这边刚刚得到消息，周延儒便已然写好了奏表。

话音一落，饶是崇祯也不由看着他眼睛微眯。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崇祯知道他弹劾韩羽有理有据，此刻不让韩羽解释清楚，只怕满朝文武都将“揭竿而起”。

于是崇祯只得再度让韩羽进行解释。

只见韩羽闻声，不慌不忙的道：

“阁老还真是闻着味儿就来了，鼻子咋这么灵呢？”

“你！”

“韩羽！当着陛下的面，你竟还敢如此放肆！”

“你眼里还有陛下吗？！”

耳听韩羽骂自己是狗鼻子，周延儒当即转移火力道。

而崇祯也觉得韩羽此言有些许过分，微微皱眉道：

“镇北侯，就事论事，休要左右而顾他言。”

闻声，韩羽朝着崇祯微一躬身，而后抬起头看向周延儒，眼神微凛。

只听他道：

“皇太极留下的粮食，乃是重建东北的根基，若是将这些粮食上奏朝廷，那势必挡不住西北灾荒的需求。”

“届时，朝廷定然会将这些粮食全部运往西北以赈灾。”

“然则西北灾荒，已经持续了三四年，谁也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皇太极在沈阳囤积的这些粮食迟早都有被吃光的一日，待得那时候，西北灾荒如何赈济？西北灾民何去何从？西北之乱如何平定？”

“阁老以为我与孙老乃是故意隐瞒不报，实则的确如此。”

“但我们之所以隐瞒不报，乃是因为这批粮食，不仅是重建东北的根基，也是中兴大明的基础！”

西北三省的灾荒并不是赈灾救济便能彻底解决的。

西北三省的百姓无法耕种，无法生产粮食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若无法解决这个问题，那一切赈济都将只是徒劳。

因为赈济的粮食始终是有限的，而西北灾民对粮食的需求是无限的。

谁也无法保证西北的灾荒不会继续持续下去，所以谁也无法保证沈阳城内的粮食能够足以用于赈灾。

反之，重建东北，将灾民迁移至东北三省，将东北三省打造成另外一个大明粮仓，却是极为出彩的办法。

也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缓解西北灾情，甚至彻底解决。

“一派胡言！”

“朝廷如何处置这批粮食，乃是朝廷的事，你镇北侯当时不过是辽东参将，你有什么权力对朝廷隐瞒不报？”

谁知周延儒根本不与韩羽争执这批粮食的用途，而是直接指责起韩羽当时根本没权力来规定这批粮食的用途。

换言之，当初韩羽对这批粮食隐瞒不报，就是欺君！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饶是崇祯闻声，也不由朝韩羽投去担忧的目光。

毕竟周延儒的确是占着道理的。

“阁老的意思是，本候欺君？”

“你难道没有欺君？”

周延儒厉喝道：

“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章制度，倘若人人像你这般欺君惘上，我大明朝的朝廷算个什么朝廷？”

“天下百姓又会如何看待这样一个朝廷？看待陛下？”

“你以为你是在为朝廷着想，但却无形之中将朝廷与陛下置于千夫所指的境地！”

“你还有什么资格妄谈中兴大明？”

最后一句落下，周延儒神色渐暗，无端呈现出一抹阴沉之色。

无论韩羽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隐瞒这批粮食的存在，他隐瞒的事实是既定不变的。

于是周延儒对他的弹劾，欺君惘上的罪名乃是肯定的。

这时，孙承宗忽的出言道：

“阁老，镇北侯若无资格谈中兴大明，老夫是否有这个资格？”

周延儒闻声一怔，而后冷冷道：

“孙老，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沈阳囤积如此之多的粮食，你在给朝廷的奏折里一句未提，若非是与韩羽商量好的，那便是你独断专项而为。”

“无论事情是怎么样的，你都难逃欺君之名！”

孙承宗在如今的大明朝廷的重要性已经下降到一个极低的地步。

这其实是个十分讽刺的事实。

当初己巳之变时，孙承宗做为救火队员，千里独行赶赴京城。

崇祯对他是既封官又给权，让他全权处理关宁锦一线的防务，以及皇太极占领的永城四城。

当时的朝廷，对孙承宗可谓信任之致。

然而当皇太极被灭，辽东平定以后，朝廷对孙承宗的赏赐却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没有。

还让孙承宗继续留在辽东，重建东北三省。

若非此次他运送粮食回来，朝廷上下谁人还记得有这样一个老者，曾为大明的江山呕心沥血，宵衣旰食，披星戴月？

对于孙承宗的功绩，无人提及。

可对于此次孙承宗隐瞒不报的事实，周延儒却彰显出了所谓内阁大臣的“本分”。

孙承宗无奈的笑了。

他心里知道，他跟韩羽一样清楚，大明朝真正的病并不是内忧外患，而是这些所谓的朝廷官员。

“倘若老夫当真有罪，老夫愿认罪伏法。”

“还请陛下将老臣革职查办，诛灭九族！”

他没有继续争辩，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争辩毫无意义。

他已经为大明奉献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他已经没什么可继续奉献的了。

“孙老......”

“孙老！”

崇祯欲言又止，韩羽心神震动，唯独周延儒对此毫无感觉，只冷眼相看。

偌大的御书房内，一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