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演出结束

崇祯二年，周延儒以东阁大学士，初入内阁。

此时温体仁尚未入阁，而首辅李标又是钱龙锡留下来的，因钱龙锡被弹劾一事，所以不受崇祯信任，这件事最后只能由周延儒操办。

于是在关宁锦军备问题上，周延儒曾向崇祯进言道：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

具体的措施包括但不限于：允许袁崇焕就地征粮，调集山东备倭兵北上，聘用澳门的葡萄牙人北上等等。

前面两个倒无所谓。

可这最后一个，显然已经超出了“非常之法”的范畴。

辛亏当时的崇祯还比较理智，没有同意他的这个建议，而广东的商人与布政使衙门也担心葡萄牙人北上以后，他们将失去贸易特权，于是百般阻挠，这件事才没能成功。

葡萄牙人觊觎澳门已久，若是朝廷聘用他们北上，无论能否击退当时的皇太极，澳门最终都会落入葡萄人的手中。

东林党以此为由，对周延儒展开了猛烈抨击弹劾。

可当时的周延儒已经扳倒了钱龙锡，显然无所畏惧，再加上前面两个提议，崇祯已经采纳，于是顺势掌握了内阁大权，将首辅李标排挤出内阁，从而给温体仁腾了位置。

换言之，温体仁其实是周延儒提拔上去的。

韩羽之所以没有点破这一点，在场众人心里都明白，那就是在暗示周延儒。

温体仁通敌乃是板上钉钉之事，你周延儒与温体仁在朝中的关系，又人尽皆知，温体仁通敌，你周延儒难道逃脱得了干系？

当然，这只是众人心中的想法。

毕竟无论是韩羽，还是东林党其他人，亦或者是崇祯，都没有周延儒通敌的确凿证据，这只是一个猜测。

可猜测一旦变成猜疑，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周延儒瞬间反应了过来，韩羽这是在挑拨他和崇祯，和东林党的关系！

他原本打算挑拨韩羽与崇祯的关系，可没想到韩羽顺势来了这么一手，直接反将了他一军，一时直让他难受至极，可又找不到合理的言词进行反驳，只得在心里恨的牙痒痒。

好一阵后，他这才满脸寒意的盯着韩羽道：

“如依侯爷所言，赵肃贞擅杀朝廷四品大员，朝廷不但不能追究他的责任，反而应该对他进行褒奖咯？”

前面说了，周延儒之所以想杀赵肃贞，乃是因为对于他而言，赵肃贞此刻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且已经危及到他的地位。

如果任由韩羽这般搅和下去，赵肃贞万一真的投靠了韩羽怎么办？

那他在江南干的那些事，岂非全都要被赵肃贞捅给韩羽？

杀赵肃贞，既是自保，也是除患。

“按道理，应该是这样。”

韩羽微微一顿，继续言道：

“此番我在江南清退各地方官侵占的百姓田地，他帮了我很大的忙，若无他在台前尽力，此事只怕不会如此顺畅。”

“还请陛下看在他此番为国为民的功劳上，予以嘉奖。”

说着，韩羽朝着崇祯恭敬一礼。

可听到这话的崇祯顿时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实在搞不懂韩羽到底想做什么。

赵肃贞摆明了是周延儒的人，就算赵肃贞此番立了点功，可他擅杀朝廷大员毕竟是大过一件，若韩羽言道功过相抵也就算了，岂可再对其进行嘉奖？

“阁老？”

想了想，崇祯转头看向周延儒。

周延儒闻声，忙朝着崇祯一拜，而后这才出言道：

“陛下，赵肃贞在两江总督的任上，任由各地方官贪赃枉法，侵占百姓田地，已是死罪！”

“即使此番他襄助侯爷清退了侵占的田地，也不过是将功补过罢了。”

“臣以为，即便不杀此人，也该将其罢官免职，以彰陛下德明，以显朝廷国法。”

常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只是如此理由，未免显得冠冕堂皇。

饶是崇祯也对此甚为不屑。

他将目光又再度转向韩羽，虽未开口，可韩羽心中却已是了然。

    只是韩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只听韩羽淡淡道：

“若按阁老所言，那两江地界上的地方官都该被罢官免职。”

此言一出，周延儒，王永光，侯恂等人当即朝他投来了惊诧的目光。

不待韩羽继续说下去，周延儒立时出言道：

“陛下！”

“我大明什么地方都可以乱，江南不能乱！”

这不是韩羽的观点，而是所有人的观点。

崇祯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点头道：

“江南乃我大明腹地，若将两江地方官全都罢官免职，后果如何，不堪设想。”

“镇北侯，这话可不像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你到底何意？”

他笃定韩羽之所以这么说，肯定藏着深意。

可韩羽却摇头道：

“陛下，臣就是此意。”

“阁老不是要将赵肃贞罢官吗？按照阁老的说法，那两江的地方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应该罢官。”

“若是因为不能让江南出乱子，而放过这些地方官，那阁老为何不肯放赵肃贞一马？他这些年在江南虽有罪责，但此刻两江的稳定还得依靠他才行。”

“阁老如此言之凿凿的想要彰显国法，却又不能一视同仁，这恐怕说不过去吧？”

韩羽还在坚持。

要么，将两江地方官都干掉。

要么，就放赵肃贞一马。

这是他给周延儒的唯二的选择。

可他越是如此，崇祯越是看不懂他这番操作。

难道说，赵肃贞当真已经投靠了他？所以他才如此为赵肃贞说话？

甚至于赵肃贞已经将周延儒在江南干的那些事儿，全都告诉了他？

为了让赵肃贞日后能够充当人证，所以他才一定要保住赵肃贞？

想到这里，崇祯不由面色凝重起来。

周延儒私底下干的那些事，他不是没有耳闻。

可他之所以装作不知道，就因为忌惮东林党在朝堂上的势力。

利用韩羽与东林党相争，制衡朝廷，乃是他的初衷。

可一旦朝廷局面朝着韩羽倾斜下去，对于他这个皇帝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慎之又慎的看着韩羽道：

“赵肃贞此番襄助你清退百姓田产，虽有功绩，但也不能掩盖他纵容下属贪赃枉法的事实。”

“内阁拟旨，即刻罢免赵肃贞两江总督一职，贬为庶民！”

为了制衡朝堂，也为了稳住东林党，崇祯只有这一个选择。

周延儒闻声，立时嘴角微翘，掀起一抹弧度，而后朝韩羽投去得意的目光。

“陛下！”

“就这样，都退下吧。”

韩羽还想坚持，可崇祯根本不给他机会，只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见状，韩羽不由一叹，脸上满是苦闷之色，而后失望的摇了摇头，离开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