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拦在直隶之外

奉天殿内，眼看吴三桂领着百万灾民浩浩荡荡朝京城而来，东林党立时上奏弹劾吴三桂意图谋反，而且韩羽也有份。

可经过韩羽的一番辩驳，吴三桂不但没有谋反，反而因为有他在，让这百万灾民这一路上没有闹事！

吴三桂有功啊！

东林党这边听得韩羽如此言论，当即就绷不住了。

“镇北侯！你这是在妖言惑众！”

“那百万灾民犹如蝗虫过境，他们来了京城，你想让陛下如何自处！啊？”

“你这难道不是在谋反吗？！”

兵部尚书梁成栋刚刚加入东林党，此刻正是他向东林党表忠心的时候。

而且他又是兵部尚书，百万灾民入境，他可谓是最头疼的一个。

如此之多的灾民蜂拥而至，怎么办？

他这个兵部尚书若是拿不出方案，那岂不是完蛋？

于是此刻他说话最用力，声音最洪亮，生怕东林党和崇祯不知道他有多生气一般。

然而韩羽仍是不慌不忙的模样，听罢只淡淡道：

“梁大人，你老糊涂了吧？妖言惑众这种词都用得出来？”

“而且灾民朝京城而来，跟本候有什么关系？”

“你这般指名道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候策动他们前来京城的呢。”

“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哈。”

韩羽的态度就一个，我不知道，我没有策动灾民前来京城。

跟袁崇焕的耍无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反正无论你们怎么说，我就是不承认，你能拿我怎么滴？

眼见韩羽也这副死不承认的态度，周延儒顿时急了。

他转过身朝着崇祯躬身道：

“陛下，万不可让灾民入京！”

“如此之多的人数，若是扰乱了直隶，大明危矣！”

直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他这话的潜台词也再是明显不过：将灾民挡在直隶之外。

换句话说，乱子可以出在别的省份，但一定不能出现在直隶。

崇祯听到这话，一时惹不住冷笑了起来。

“直隶不能乱，别的地方就能乱？这就是内阁的办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直隶百姓是朕的子民，别的地方的百姓就不是朕的子民了？”

“你们内阁到底能不能办事，不能办事就退位让贤！”

事关重大，崇祯直接把话撂这了。

要么想办法解决，要么给老子滚蛋！

“陛下......臣......”

周延儒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往回找补道：

“京畿重地，事关陛下安危，臣宁可受天下百姓唾弃，也绝不让陛下身陷危险之中！”

这话说得漂亮。

既表明了他对崇祯的忠心耿耿，又表明了他对个人清誉的无所顾忌。

俨然一副天上地下，皇帝最大，为了皇帝，甘愿受罚的模样。

一旁的侯恂也急忙附和道：

“陛下，臣附议！”

“万不能让灾民进入直隶，我大明朝哪儿都可以乱，唯独直隶不能乱！”

东林党人见状，立时纷纷跪了下来。

“恳请陛下降旨！”

“将灾民拦在直隶之外！”

周延儒还是很聪明的。

他明知道此刻不能拿韩羽怎么样，至少不能让此次灾民入京事件跟韩羽扯上关系。

换句话说，至少不能让韩羽为此次事件承担责任。

于是他索性不再揪着韩羽不放，而是转头想办法控制灾民。

只要能在直隶外将百万灾民拦下，即便出了乱子，责任也轮不到他内阁来承担，而是灾民所在省份的地方官来承担。

再者，灾民只要没在京城，那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而不是等灾民到了眼前，逼着他们想办法。

最后，灾民在直隶外出了状况，吴三桂难道就不该负责？袁崇焕和韩羽难道就不该负责？

你韩羽不是刚才的还说灾民没有闹事，全靠吴三桂看着吗？

那灾民只要闹事，就是吴三桂的责任，就是你韩羽的责任！

崇祯看着满朝文武皆是请求自己将灾民拦在直隶境外，他如何不明白这帮人的用意？

可他若当真如此做了，那跟昏君有什么差别？

眼看自己的子民吃不饱饭前来京城问自己要吃的，自己居然将他们拦在门外，不让他们进来，这是一个明君能干出来的事儿？

可若不将灾民拦在直隶外，那京城势必会比当初己巳之变时更加危险。

而他这个皇帝，也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解锁大明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成就：在位期间，不但被外族包围过京城，还被自己的子民包围过京城。

一思及此，崇祯顿时思绪如麻，理不清，根本理不清。

“哈哈哈哈！”

而就在他彷徨徘徊，不知所措之际，一道带着三分讥笑，四分冷漠的笑声忽的在奉天殿内响起。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袁崇焕昂首挺胸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满是讽刺的笑意。

“上柱国，你放肆！”

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张为民厉声喝道。

虽然他也跪在地上，可他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大，为了彰显自己对皇帝尊严的维护，他甚至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将灾民拦在直隶之外，亏你们想得出来！”

谁知袁崇焕不但不收敛刚才“放肆”的模样，甚至更进一步道：

“陛下若是如此下旨，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陛下？”

“你们不让灾民进京，难道仅仅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我看不见得吧？”

“你们的妻儿老小不也在京城？你们担心的怕是灾民涌入京城，会危及你们的妻儿老小吧？”

是了，京城里住着的除了皇帝崇祯。

还有满朝文武的妻儿老小。

东林党不让灾民入京，说什么为了崇祯的安危着想，那都是笑话。

当初己巳之变时，他们怎么没这么说过？

此刻倒是义正言辞的言道崇祯的安危大于一切，己巳之变的时候，他们干什么去了？不都是偷偷的将自己的妻儿老小送出了京城？

“污蔑！”

“上柱国此言纯属污蔑！”

“我等为大明江山计，为陛下安危计，岂是为个人家小计？”

“陛下，臣等绝不敢有私心，臣等如此，都是为了大明啊！”

满朝文武再度朝着崇祯猛猛磕头，那一张张老脸上的表情，要多恳切有多恳切，要多真挚有多真挚，恨不能将心肝掏出来让崇祯看看到底是红是黑，可谓满腔热血，忠肝义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越是如此，越是在将崇祯往绝路上逼。

这件事，崇祯不但不能下旨，甚至他连态度都不能有。

因为身为皇帝，身为一个“明君”，只能爱民如子，不能弃之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