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细说造反

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在为自己计量考虑，朝臣如此，百姓如此。

黄德维当然也不例外。

韩羽对此表示理解，因为他清楚黄德维所担心的，并非没有道理。

那日朝堂之上，东林党以出兵西北平乱为由，想要从袁崇焕的手中夺取兵权。

东林党只知道将兵权握在兵部手中，或者皇帝手中，才算安全。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即便袁崇焕这个将领没有拥兵自重的心思，他手底下的兵该造反的迟早都得造反，不想造反的，一辈子都不会造反。

就拿西北流贼来说，表面上这是西北当地百姓，因为无法生存，所以这才聚众闹事，而后演变成杀知县，砍巡抚的造反之举。

但杨鹤在送往内阁的阁文中没有提及的是，这些流贼中，很多人他都认识。

按道理来说，一般的普通的流寇贼匪，即便聚合在一起，那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能有什么战斗力呢？当地地方官怎么可能让这些人闹到杀知县，砍巡抚这种地步呢？

换句话说，这帮看上去应该是乌合之众的流贼，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战斗力呢？

别人或许对此心怀疑惑，可韩羽却是心知肚明。

历朝历代，但凡涉及造反这类活儿，从来没有主动的，上至秦末的刘邦项羽，下至本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细数造反之事，他们都不是主动愿意去干的。

但凡有口饭吃，有块地耕，有个活儿干，都没有人愿意去造反，因为这事儿成本高，门槛也高，技术含量还高。

成本高指的是一旦失败，那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门槛高指的是必须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你才能参加造反，不然别人会以为你是来打秋风的。

而技术含量高，那指的就是在造反的过程中，你得有真本事，光靠摇旗呐喊那是不行的，冲锋陷阵的砍人，那才算是真本事，真有技术含量。

于是将造反和阻止造反的两拨人合在一起来看看，历史上造反的大多都是普通农民，就是那些被官府逼得吃不上饭，养不起娃，既没钱又没田，除了造反，别无选择的农民。

他们的职业是种田，造反工具是农业生产工具，也就是锄头。

阻止造反的人？自然是官兵，他们的职业是杀人，对就是纯杀人，不干别的。

放在大明，他们的武器是刀枪剑戟，甚至于火炮鸟铳。

所以在正常情况下，在大明两百年的历史上，除了朱棣这个自带无敌BFUU的狠人外，其他一系列无论是藩王还是农民起义，都没有成功的例子。

几百个，几千个，甚至于几万个普通百姓跟相对数量一样的明军作战，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而且胜率为零。

根据史料记载，大部分实际是情况，几万农民军战胜了几百明军，或者几百农民军战胜了几十个县衙捕快。

起义军的战斗力与明军战斗力的差距，可谓一目了然。

在大明造反，从来都是个技术活。

而这些普通百姓，种地农民，他们一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二没有精心锻造的武器，三没有有素质有组织有纪律的高效指挥，打赢明军，基本上可谓天方夜谭。

按道理，杨鹤在西北见到的情况应该与上述情况一致才对。

可事实上，杨鹤见到的，与上述的情况，截然不同。

因为在西北流贼的队伍中，有很人多他都认识。

谁呢？

明军。

而且数量庞大。

普通农民属于业余的造反人士，可是明军，那可是专业的。

朱元璋就是造反出身，他率领的明军队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等一的造反专业户。

他儿子朱棣又将造反这件事发扬光大，不但抢了朱允炆的皇位，连带着将明军将士的造反素养，更上一层楼。

于是从那以后，要问大明朝谁会造反，那必定是明军。

这帮人不但精通造反战术（源于他们钻研前代先辈的经验所得），而且经过专业的训练，造反素养极高，作战勇猛又狡猾，不但知道对面明军的弱点，也知道自己这边农民起义军的不足，以至于达到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地步。

再加上这帮人不但非常难处理，而且随着西北战火连年战火，数量也越来越多，于是整个西北的民变事件也越来越大，达到了杀知县，砍巡抚，朝廷对此毫无办法的地步。

杨鹤之所以没有在阁文中提到此事，就是害怕他一旦把实情告诉朝廷，朝廷更加不敢派兵来平乱了。

毕竟此刻朝廷面对的不再是普通的流氓匪寇，而是专业的造反团队。

这也是黄德维担心韩羽会牵连黄家的真正原因。

因为谁也不知道韩羽手下的士兵，会不会和西北地区的明军一样，今天还在卫所上班，明天就去加入造反团队了。

这种情况，属实难以预料。

一旦发生这事儿，那韩羽这个将领岂非难辞其咎？而韩羽一旦倒台，黄家岂非要跟着遭受株连？

黄德维自小跟着父亲黄国璋走南闯北的倒买倒卖做生意，西北地区那点破事儿他当然一清二楚。

由此，他的这一番担心，可谓合情合理。

只是韩羽与其他将领不同的是，他领导的军队并不是明军，而是蒙古大军。

蒙古大军就是因为在塞外吃不饱饭，所有才内附的大明，只要韩羽能给他们吃上饭，他们造反的几率几乎为零。

只是他能御下，其他将领却不一定能够。

袁崇焕不愿让辽东诸军前往西北平乱，一方面是因为不想放权，另外一方面也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带出来的兵，去了西北就变成了软蛋，毕竟要他们打自己人。

甚至于，他的那些兵一旦去了西北，很有可能也被那些个造反的明军搞到自己的团伙去。

最终平乱没成，自己反倒落下个造反谋逆的罪名，得不偿失。

而韩羽之所以要肃贪与平乱双线进行，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必须要将肃贪搞来的钱，用以给平乱士兵发粮饷，如此才能保证前去西北平乱的士兵自己不会出乱子。

也才能保证袁崇焕这个将领在西北平乱的时候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他在搞定了黄德维以后，接下来要做的，当然是找个理由，将余大成从天牢里救出来。

肃贪这件事儿刻不容缓，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浪费。

好在辽东初平，崇祯也高兴，韩羽随便建议了一下，崇祯便决定大赦天下，余大成自然而然也就放了出来。

接着，崇祯在朝堂之上宣布，大明反腐倡廉办公室即肃贪总指挥所，正式成立。

韩羽任总指挥，余大成任办公室主任。